第十二章 赵云（六）
天边泛白，空气被大雪洗了个透彻干净，八个狼兵围坐在火堆旁，若是从远处看，根本不会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一条只容两匹马并肩行走且倾斜向下的小路通向下方幽暗的峡谷中，狼兵们保持着掌心向火的姿势，以免他们的手指被冻掉，火堆上的锅子里，咕嘟嘟的rou汤香气四溢，放哨是个苦活，尤其在这个人体最困乏的时候，一碗热腾腾的rou汤，让这八个人口水塞满了他们的嘴巴。 火堆旁，一名狼兵冲不远处巡逻的两个同伴大声叫喊着并挥舞手臂着他们过来，只是在呼唤几声后，远处两人仍没有移动，甚至连转头的动作都没有，叫喊的狼兵站了起来，眯缝着眼睛看向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雪面被微亮的天光映射着泛蓝，这狼兵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快速地冲火堆而来，他转身想要叫，却发现自己已然叫不出声来，他身旁的另一个狼兵嫌这站着的狼兵挡着自己喝汤，随手一拽，却发现这人面颊上带着一支三叉利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狼兵们这才意识到有敌来犯，其中一人抽出一串铃铛模样的东西，正要丢下峡谷，脖子上也同样中了一箭后倒地不起，倒下之后，他的身躯又再次中了一箭而抖动了一下，其他狼兵已经抽出长刀，左顾右盼的寻找这射暗箭的混蛋到底来自何方，一个移动着的雪包在几人身边炸裂了开来，伴着这炸裂的白雪，一个黑色身影如陀螺般在剩下的六人中旋转了一圈，头发丝般的蓝光在他们的喉咙处轻轻拂过，没有一声惨叫，也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六个狼兵同一时间躺倒了下去，那黑影站在六人当中，眼神冷冷的环顾了一些周围，以防还有生还的狼兵报信。 远处两棵树木后，赵云知道那个魁梧男人相当勇猛，只是没想到居然彪悍到这种地步，而他身旁柳虞的眼睛中闪烁着发现宝物一般的光芒，嘴里轻轻念叨着“吕布吕奉先？有这种身手的人，为何我从未在在其他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包括她在内的赵云三人，都已经被吕布这惊人的一击手段折服，包括柳虞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面庞泛起红晕，灿如桃花。 “箭法不错，但别憎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判断力”寅用手按着乌丫再次搭好准备射出的长箭，虽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对那个要丢马铃示警的狼兵再补上一箭，但乌丫的准星让他出乎意料，乌丫明明已经将那狼兵射死，又再次补上一箭，这是只有在对对方极度仇恨下才会做出残忍的攻击，在寅看来，这种攻击无效而愚蠢，有时候，更会坏事。 “判断力？这种东西，在阿夜家的小屋中就已经失去了”乌丫俨然将阿夜的死归咎在自己没能及时带他们离开，长弓的两端随着她的手微微在抖动，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的将拦下的那支箭还给了乌丫。 一行人在吕布手势召唤下脚步不停，其中胖子亥与那干瘦矮小叫申的家伙脚程最快，亥跑到了那锅rou汤旁，咽了下口水，眼巴巴的又看了看寅和吕布，脚步似灌铅般再挪动不了半分。 赵云探头朝峡谷内看了看，虽然坡面较缓，但却是难以想象地深，确实是藏匿军队的最好地方，下方幽暗深处寂静一片，因为吕布的攻击迅捷并没有引起峡谷内敌人的警觉，只是在看着峡谷内的时候，一个移动着的火红色小点引起了赵云的注意，不多会，那个红色的小点慢慢变大，赵云才看清是一只似燃烧般的蝴蝶渐渐从峡谷底部冲他而来，只是这种时节，又是从哪里来的蝴蝶呢？ “最好离那里远点，蛮子在峡谷内应该也有岗哨，晚上用火光，白天用马铃，更有耳力好的人侦查，正是因为这些呼应手段，才总是在并州境内被他们逃脱。”寅在火炉边警告赵云，同时将一些冰雪堆入熬好的rou汤内，这让一旁的亥几乎心疼的跳脚，两人哪里知道，赵云精力完全在那蝴蝶的身上，他伸出手，想要让蝴蝶停在自己手上，但那蝴蝶只是绕着他的手臂，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种时节，怎么会有蝴蝶？”赵云眼睛看着那只蝴蝶，不禁问道。 柳虞走到了那个拿着一串铃铛的狼兵尸体旁，搜了搜狼兵的尸体，又拾起那串铃铛仔细瞧了瞧，只是普通的铜质铃铛，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让柳虞有些气恼的踢了那尸体一脚，撇了撇嘴，听到赵云的问话，也走到了他身旁一同看了看峡谷内的状况，但赵云所说的蝴蝶，她却完全没有看到，对高处有些害怕的她只是冲下方探了下头马上就退回了一步，转身对吕布问道“我说，你们还没说过到底有多少狼兵藏在这里，要是有两百人之多，你们这几个人该怎么对付？” “千名以上，至少”乌丫内心有着与柳虞同样的疑问，她蹲在地倒退着上拂去新雪，露出的雪地上，无数的马蹄印显现出来，在常山城学习的巡猎本领让她根据马蹄印大概估算了一下敌人的数量。 “千人？！” 柳虞被这数字惊得倒退了一步，身体重心却因为脚下冰面打滑，猛得朝谷内跌去，这一滑却将面朝峡谷，心神全在蝴蝶身上的赵云也一起撞飞了出去，眼看着，两人要一并掉入到百丈深的峡谷之内，看到蝴蝶突然在自己眼前化为青烟消失不见，赵云才意识到自己也要跌入深谷，他拼尽全力试图用脚去勾峡谷的侧面借力，却绝望地发现这峡谷侧面已然冰冻了一片，这一勾不但没有借到力量，更是加速了下坠的趋势。 寅和乌丫等人站的太远，眼看着无力回天，申瘦小的身影以难以想象的快速腾到空中，他左手将缠在手臂上的链条丢向赵云，右手揽住了柳虞的腰，伸长了脖子用牙齿咬住了被柳虞扔飞在空中的马铃，这一组动作完成只在眨眼间，三人却没有继续下落，申的身体却诡异弯腰收成一团朝峡谷边上倒退着飞了回去，一股巨大的力量就那么生生的将三人从空中扯了回来，直到赵云翻身落地，才知道是这感受的猴子申救了自己和柳虞一命，而申的裤腰带，几乎被胖子亥扯了下去。 “奶奶的，太用力了，老子的腰快被你扯断了” 申刚刚落地，就将马铃吐在地上，假意用手作刀去砍还在拽着他腰带的亥，两人如孩子般打闹着，似乎这种超乎常人的救援行动，对两人来说是小菜一碟，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被申咬住的那串马铃，少了一颗。 噹啷啷，噹啷啷.. 死里逃生的赵云和柳虞正要抹一把冷汗，却听得下方这一连串马铃与岩石撞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峡谷，虽然铃铛只有一颗，但它与峡谷下方的石头撞击声音清脆并极其有穿透力，柳虞单手捂着嘴，惊魂未定的她知道自己终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没平复的心，又要被即将到来的千名狼兵给挂在了她嗓子眼。 众人你眼望我眼，都知道大事不妙，申，亥与寅飞快的将从狼兵身上搜集来的水袋打开，并浇在了坡道上，乌丫反应最快，寅三人是要造一个冰坡，这种天气里，还有什么比冰坡更容易让己方保持自上而下的优势位置，她让赵云一起帮忙搬着那锅rou汤，一起倒在了坡道上，只是在将rou汤倒出去的同时，乌丫感到一丝从胖子亥方向传来的幽怨目光。 紧盯着峡谷的柳虞感到难以呼吸，因为下方黑暗的谷底树林中，一个又一个火把好似黑暗中的眼睛睁了开来，柳虞已经不愿意去数下方到底有多少个眼睛，因为那些“眼睛”已经汇聚成一条火蛇，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直冲众人所在的坡道而来。 “他们太快了，冰道不够长！”寅一面倒水，一面大喊，多了那一锅rou汤，坡道之上满是冒着蒸汽等待结冰的rou汤，那火光长蛇已经到了坡道底部，但从坡上的众人视线被蒸汽挡住，看不到坡道上众人的位置，按照寅的判断，坡道上的冰层没有结好，狼兵就会蜂拥而至。 “太晚了”乌丫有些后悔朝坡上泼出了热汤，那热水将原有的雪面化成了一长溜，但远没有结冰的意思。 “继续浇！”吕布声音响起，伴着他的身形飞速从众人头上掠过，一人一戟直冲下方火光而去，坡道上残留的积雪，因为他的快速移动而飞旋在他的周围，很快，坡道下白茫茫的雾气之后，不断有惨叫声和兵刃交接声传来。 “我去帮忙”赵云正要下坡，却被寅一把拉住。 “是我闯的祸，我该下去！”柳虞眼睛一红，想到吕布可能因为自己的大意而丧命，也同赵云有了一样去援助的想法，施展身法的她已经掠过了寅的身侧。 “下去才会害死他”寅厉声喝道，这声音让赵云和柳虞同时一震，柳虞更是停在他的身后，因为此时的无能为力和心中对吕布的那种不知名的感觉，让她泪流满面，坡道上方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申和亥还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而下方的砍伐和阵阵惨叫声，越发地催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