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
第四十五章血 萨兰德士兵并没有进攻,他们只是结队列阵,观望着瓦兰士兵。 常常有故事说,在军士林立的战场上面,直接击杀敌人的将领,这种故事虽然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但是却没有什么意义。不用说那些训练有素的卫士,只要是久经战斗的士兵,遇到这种情况也能够轻松的解决掉刺杀者。 这个袭击者还没有死,只是因为乔万尼的呵阻罢了。 “杀了他!”我没有看清袭击者是谁,但是肩膀的剧痛让我满心都是复仇的冲动。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嗜血,越来越野蛮,不过还没有到主动去招惹别人的地步,可是一旦遭到了任何伤害,我是不会和过去那样去站在他们的角度上面来想的,报复才是是第一选择。 我看见几个卫士‘抽’出了长剑,但是却纹丝不动。 “你们是什么卫士?”我的肩膀开始抖动起来,我感觉肩膀上的‘rou’被划开了,但是不清楚伤到了骨头没有。“杀了他!” 瓦兰士兵在萨兰德士兵出现之后,迅速的收缩了阵型,冲着萨兰德人伸出密如丛林的长矛。矛尖如同河岸上闪亮的芦苇,士兵们的行动扬起了大量的灰尘,看不清楚萨兰德人有多少人。号角声此起彼伏,战斗一触即发。 乔万尼轻轻的把手指挪到了脖子上面,动作很小心。 “再动一下,”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你就是个死人了。” 乔万尼却没有听从这个威胁,“如果你要杀我,根本不会这么用匕首‘逼’着我。” 那个人的手灵巧的解开了乔万尼的佩剑,把它丢给那个马穆鲁克,然后让出身,让乔万尼站了起来。 “你是谁?”乔万尼笑着说,“如果你没有穿衣服,躲在轿子里面想要魅‘惑’我,那我一点都不会有兴趣。不过你给我的见面礼非常的有意思,说吧,在我下令杀掉你和你的这群朋友之前告诉我,你是谁。” “我割断你的喉咙,你的手下自然就会溃败。” “我上个月才成为这帮没良心的佣兵的头目,他们中间有十多个人争着要干掉我呢。你要是杀掉了我,这些人正好多了一个上位的机会,但是作为新领袖,他们必然会为我报仇。至少在所有的萨兰德人都死掉之前,他们是会同仇敌忾的。告诉我,小妞,你的人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乔万尼看了看远处,武装过的萨兰德农夫和士兵们正在军官声嘶力竭的调遣下‘逼’过来,不过瓦兰人一点奔溃的迹象都没有,“小妞,恕我直言,我的库吉特朋友们估计一刻钟之内就能赶过来,我能管住我的手下,但却管不住他们。到时候,恐怕这些库吉特人会很乐意脱光你的衣服,让你和他们跳跳草原舞什么的。” “我应该割断你的舌头,”这个‘女’人的口音是罗多克人的,贝拉和克鲁斯卡尔说话的时候都会有这种腔调,她对乔万尼说,“看看它落地之后还能不能信口雌黄。” “我的每一个字都说得真诚,”乔瓦尼煞有介事的说,“小妞,你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停顿了一会,对乔万尼说,“我来谋求和平。” 乔万尼似乎是憋着没有笑出来,“我听说买东西需要付钱。三个萝卜,一个铜板;一头牛犊,六枚银币;一个小妞,不值一钱。世间万事万物都能明码标价,可是,和平这个东西,你出什么价钱来买呢?” “我会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个‘女’人说,“这是一场惊天浩劫,如果你有所准备的话,你的人或许有一半能够活下来。如果你听之任之,几个月后,最多半年之后,你和你所有的人都会下地狱。” “你的人呢?”乔万尼反问。 “我的人同样会大批死去,这无可避免。” 乔瓦尼似乎考虑了几秒钟,然后指了指依然架在脖子上面的匕首,“把它拿开,我会考虑你的话。” 那个‘女’人几乎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匕首,毫不犹豫,似乎她知道乔万尼一定会听从自己的话。 此时,‘女’人毫无防备,我从靴子里面‘抽’出了自己的小刀。在我准备冲过去给她一刀的时候,她用我来不及细看的速度迅速长踩了弩,弩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好了一支箭,我不得不停下来,鼻尖还是差一点撞到箭头上面。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扭过头来看过,等我停止了动作,这个‘女’人才微微的转过头来,从黑‘色’的头巾下看着我。 她的眼睛似乎在黑暗里面亮了一下。 乔万尼注意到了我尴尬的处境,“忘记介绍了,刚才这个替我挡箭的傻蛋叫做小泥鳅.罗曼诺夫,是个‘私’生子的‘私’生子。” 这个‘女’人一时之间犹豫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最终扭过头去,“佣兵队长```?” “佣兵队长乔万尼。”乔万尼说,“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点,我已经加冕为瓦兰亲王。” “乔万尼阁下,”这个‘女’人回避了亲王这个称呼,“我接下来的话,请您一定要慎重考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会离间你和你的属下,所以我可以在这里就告诉你。” 乔万尼说,“我还没有同意听你的话呢。” “你必须同意,”‘女’人说着,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架更小的弩,对准了乔万尼的喉咙,“我这一次不会有丝毫差错。你可以杀死我,但是同时我的箭会扎穿你的喉咙,我遇到过更坏的环境,这种距离下面没有人可以逃脱。” “唔,”乔万尼指着我说,“刚才距离更近,但却有一个成功逃脱的案例了。” ‘女’人的手稳稳地威胁着我们两个人,但是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阁下,我们可以谈判了么?” 乔万尼说,“先用匕首架在脖子上,又用弩指着我,你还要询问我的意思?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女’人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这个时候,库吉特人轰隆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号子也隐隐约约分辨的出来了。 “快逃吧!”‘女’人说。“越远越好,带上你的人,在你们还没有被死亡追上之前。” 周围的瓦兰士兵戒备重重的看着这个‘女’人,刚才首领被挟持,这些士兵颜面尽失,他们直到这个时候,依然觉得乔万尼不过是在敷衍这个‘女’人,只等时机合适,就要把她千刀万剐。我也是这么想的。 “库吉特人来了,”乔万尼的表情变得正式起来,“在他们进攻之前说服我。” “这是一种疾病。”‘女’人说,“没有任何人能够预见到它,没有任何人能够躲避它,没有任何人能够制服它。在所有的人类中间,从来没有一种疾病能如同这一个一样强烈。如果一家人死一个人,整个家庭都会悲伤;一个村庄死掉一户人,整个村庄都会悲伤;如果一个城市有一个街区的市民死去,那么整个城市都会惶‘惑’惊恐。但是和这种疾病比起来,这些什么都不算。因为这种疾病不会留下‘一个人’,没有人活着,所以甚至没有人会悲伤。”
“这是水手带来的疾病,”‘女’人说,“从港口的烂泥里面,从石桥的桥‘洞’下面,从市场的垃圾堆里面,不断的有人死去。人们清理了污泥,焚烧了死者的遗物,打开窗户通风,这些都没有用。海边的城市里,人们成片成片的死去。最开始,人们说这是一种诅咒,只有罪行昭彰的人会死,但是很快,最有德行的阿訇也死去了;人们又说,这是一种虚弱病,强健的人会存活,但是很快,最健壮的勇士也浑身是疮,死在角落里;人们说,这是上帝在惩罚低贱的人,只有平民会死去,但是很快,阿米尔和帕夏死了,苏丹的王子和公主们也死了,在我离开沙瑞兹的时候,苏丹已经染病。” “在过去,如果萨兰德苏丹染病,那么整个局势都会剧烈动‘荡’。可是现在,死去的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宫廷里面盛行的‘阴’谋也销声匿迹,因为执行‘阴’谋的人发现传递消息的宫‘女’死了、制定‘阴’谋的智者死了、考据家谱的官员死了、谋夺封臣家产的‘私’生子也死了、敌人的敌人和敌人的朋友都死了。食物在整个王国的碗橱里面腐烂发臭,它们的主人则整家拥抱着在‘床’上死去。” “这是地狱的烈焰,这是亡灵的诅咒,这是上帝凌厉的鞭子,这是真主残酷的愤怒。”‘女’人说,“我已经失去了丈夫,我亲眼看着他第一天健康蓬勃,第二天便咳出鲜血,一病不起。”‘女’人的声音里面不带有一丝的感情,“快跑吧,阁下,疾病快要追上来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人已经开始发病,那么这种病其实已经潜伏在你们中间很久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乔万尼默默不语,周围的人都想到了库吉特人。 “我们的身体很健康。”一个瓦兰士兵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剑,这个时候他开口说,“不会和库吉特人一样的。” “库吉特人?”那个‘女’人说,“我知道你们找来了库吉特人,我希望他们不是来自南部沙漠,没有去过那些疫病蔓延的城市。” 库吉特人的号角和呐喊已经传开。大家突然觉得这些库吉特人其实是在向着自己冲锋。 乔万尼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不知道多久之前,”‘女’人说,“最开始似乎并不严重,这种疾病欺骗了所有的人,一开始它只在一些港口城市和沙漠里面蔓延,甚至在有些地区有被控制住的迹象。但是一旦它爆发,一切都完了。” 很久之前的那一个库吉特人抛弃的村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见过那种长疮的人了;还有那个生病的油膏商人;在集市上面流血的库吉特士兵。 “‘女’士。”我想问这个人如果我们已经遇到库吉特人怎么办,但是我没有说出话来。 一股又咸又苦的液体从我的鼻腔涌出,同时一阵抑制不住的咳传了过来,我用手捂住嘴,猛烈的咳嗽着,声音嘶哑如同破碎的风车。 当我把手拿开的时候,鲜红的血液正在我的手心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