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东院事了(一)
“剑大师你应了秦易将的一诺,答应护着宝珠夫人,现在要带其离开,晚辈自是无话可说。但洪玄奇和大师无瓜无葛的,并且是邪道出身,大师连他也要带走,未免有些仗势欺人吧?” 杨毅朗声说道,并不打算让刘亭长轻易带走洪玄奇。 剑大师未置可否,挑了眼无生老祖,问杨毅道:“洪玄奇对你而言,应该已没了用处,不然你也不会将他送予他人。如此说来,你这是要替使鼎的出头咯?” 刘亭长在心中也有些奇怪,按说自己带走宝珠的时候,杨毅都未阻拦,为何自己来讨要对他而言无用的洪玄奇时,他反而会出言阻止。 放下五龙胆,杨毅空着双手,示意道:“若是剑大师真的要欺压我这些晚辈,强抢洪玄奇而去。晚辈自然不会阻拦,也无能拦住大师的本领。可是天下之大,却不是大师一人最强,总有能和大师一较高低的隐士。” 躬身一引无生老祖,杨毅接着说道:“这位无生老祖,便是可与大师匹敌的高人。晚辈先前已经将洪玄奇赠与老祖,此刻大师来要,必然是两虎相斗,终有一伤,于双方都不太好看,所以晚辈才有一劝,望大师三思。” 听到这里,刘亭长才算是明白了杨毅的意思。这小子是怕无生老祖一时胆怯,真白白将洪玄奇送出去,所以出口一激,逼得他与自己一斗。 不但是刘亭长听出了杨毅话中含义,无生老祖也是听个明白,心中暗暗斥骂,好你个小子,老祖本以为是你出头,将这事情揽过去,没想到是想要老祖我动手!真是可恨!这什么剑大师,可与江少阳一斗,要是别的时候,老祖我倒不惧他,只是现在失了一臂,功力折损了三成,在他面前只怕是讨不到好处。不过那小子把话已经说到这,我若不出手....罢了,唯有放手一搏,打不过总还能逃的过。 “你想要人也不难,只要能胜得过我手上的大鼎就成。只怕你年纪轻轻,挨不了老祖我三下!”一巴掌拍在大鼎之上,无生老祖硬气的说道。 刘亭长抱着木鞘长剑,冷面说道:“长生鼎,化血功,没想到玲珑公主还有此能耐,将你这么一位传说中的人物请来相助。从开国到现在,你活了四百余年,真不知道你到底在留恋什么。今日你想与我一斗,只问你是否到了先天?” “老祖我虽未成就先天,但已足以胜你了,四百年的内力却不是假的。”无生老祖心中打鼓,可是嘴上却不能失了气势。 轻轻摇头,刘亭长说道:“我并不知道四百多年的内力,为何没有凝成先天之气,可是如果内力多了有用,哪还要先天做什么!” “嘴上厉害有个屁用,接老祖一鼎!” 挥舞着长生鼎,无生老祖霹雳般的向刘亭长打来,其中力道足有万斤。 脚尖一点,刘亭长人悬而退,避开了大鼎,带着木鞘一个抽打,让单手持鼎的无生老祖攻势一顿,缓停下来。 “你我二人是以洪玄奇为争注,是否应该先将他从鼎中放下,若是被我剑气所杀,于你也没了用处。” 无生老祖要用的是洪玄奇的血rou,自然是活的好,听了刘亭长所言,他将洪玄奇拎出来,交与杨毅保管,单手拿着大鼎,继续击打刘亭长。大鼎实在是太过沉重,即便是刘亭长也不敢硬接,连连闪躲,暂时落于下风。 侧身避开袭来的长生鼎,刘亭长心中暗道:“总是避让也不是办法,没想到看似硕大的鼎,在无生老祖手上却能使得这般迅速,四百年的时光,的确不是白过的。看来若想胜他,还得用上兵器才行。” 一跃退后三丈,刘亭长拔剑出鞘,这木鞘之中,竟然也是一把木质的长剑,既无光泽,又非异色奇木,倒像是在集市中三十来文钱买的孩童把玩木剑。 一口剑气喷在木剑之上,刘亭长手捏剑诀,脚踏罡步,一剑就朝大鼎之后的无生老祖削去。 辟邪一剑,诛仙诛魔!! 只是这波澜不惊,平平无奇的木剑,在刘亭长手上,竟然一剑挑飞长生鼎一耳!剑锋自无生老祖肋下划过,若不是他先前已经失了一臂,此刻必然也是鼎破手断的局面! 长生鼎自从被无生老祖得到之后,寻常兵刃皆伤不了它,受损的次数有限,多年来只是被京师枪王江少阳追杀时被戳了几个窟窿。没想到这两日,前后不过八九个时辰,竟然接连被破!若是说未敌过洪玄奇怪异的绝地镗,无生老祖还觉得有情可原的话,那么现在被刘亭长一把木剑,便削掉了鼎耳,这可就让他无法可想了。难道说长生鼎成了豆腐,任谁都可以砍上一刀。 心中万分的奇怪,但无生老祖是个老江湖,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当下就把大鼎一扔,一边疾退,一边摆手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今天兵器上输了一招,洪玄奇你拿去便是!” 无生老祖倒也光棍,见刘亭长的辟邪一剑如此威力,就立刻告饶,顺带还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算是当机立断了。 收了剑气,刘亭长将木剑归鞘,一把从杨毅手上接过洪玄奇,顺势将他抛在马背上,牵马就走。 杨毅这般众人,连无生老祖都认输了,就更无人能留下刘亭长,只能是放任他离开。 “师父,我们现在该去哪?”梅子扶着宝珠,开口问道。 “先去接过大伙,再一路去湖阳城。” 现在神机军已亡,木镇城破,靠山亭也是一片狼藉,无法再回了。 开湖宝日的时候,在盐湖旁发生的一切,这些天已经传遍了整个湖阳城,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木镇城破,神机军兵败。而本该被吵的沸沸扬扬的秦临成就先天一事,在此消息的影响下,反倒是无多少人议论。 木镇离湖阳城有千里之遥,若只是它被山匪攻陷了,众人绝对无现在这般惊讶,一切议论的源头,都是因为神机军。 这支湖阳三军之一的神机军,在湖阳,乃至于天下,都是名声赫赫。当年不折一人,而击杀朝廷三万大军的战绩,可谓是彪炳。以往时候,湖阳坊间多有传言,说只要神机军所在一日,世间就无人敢犯湖阳。 而就是这么一支有太多传言的军队,现在却被一群匪兵打残,千里求援而来,怎么能让百姓不议论纷纷。 秦府大羽楼。 秦易将此时早已经从盐湖回了秦府,他所知道的消息,远比外面的百姓要多。洪玄奇重伤、神机器尽毁、右将死战火焚而亡,左将不知所踪.......这些消息,无不表明神机军已经完了,救无可救。 秦易将已从吐血昏迷中醒来,后续的消息,一封接一封的被送进了大羽楼。怒不可遏的秦易将,一拍桌案,喝道:“可恶!朝廷实在可恶!来人,传我命令,扣下前来观礼的百灵公主等人!” “只怕已经忘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半个时辰之前,就在我们回府的路上,有一行三人从北门骑马闯出城去,应该就是百灵公主。如果是我,在湖阳见秦兄你被气得吐血晕厥,肯定也不敢继续留在湖阳城里。”统领府中事物的舒白生,向秦易将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 按按额头,秦易将自进府主事开始,就未受过这般沉重的打击,让自己稍微清醒些,不再感情用事,说道:“飞信比角麟马要快,可实际上飞信来的却要晚,这其中恐怕也是百灵公主等人做的手脚。我一番算计,最后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舒兄你说,京师的那位公主,究竟是何事开始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沉思一阵,舒白生皱着眉头答道:“虽然我不愿承认,可是事实上秦兄刚一定下这个计划,派罗生去万山郡的时候,只怕她就已经知道了。先是借巢孵蛋,以湖阳的黄金,引万山匪帮前来,再鸠占鹊巢,谋算了我们神机军,一番计划毫无疏漏,实在是令人惊叹。玲珑公主,真的是事无疏漏,百面玲珑!年纪虽小,却已经是江家最大的依靠,作用甚至超过了京师枪王。” “那个小女子的确是可怕,只是我却有一事不明,为何她敢向我动手!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所需粮草,全靠两广和西川供给,近几年两广收成不好,今年更是近乎绝收,她所有的粮草便只能来自西川,难道就不怕我封了三江口,让西川的粮草一粒都到不了她手上!!!”此次神机军大难,虽然是玲珑公主巧妙算计,可其中也有几分秦易将的大意在里面。 秦易将的大意,正是因为湖阳地处要道,对江、向二家都是极为要紧的所在,如此秦易将才料定朝廷不敢对自己用兵。可是最后,则生生的失了神机军。 苦思冥想,舒白生也猜不到玲珑公主为何敢与府中为敌。 西川自古一条道,那便是水道,除此之外再无出路,整个天下只有川中极少数的飞索人敢翻越奇峻如刀的川山。要是朝廷惹怒了秦府,府中将三江口一封,纵然西川之内有成山成海的粮草,你也运不出去半船。如此一来,不但是断了二十万大军的活路,连中州、两广这二郡的百姓,都得短了口粮。 何况现在这时候,江、向两家所要做的,都应该是结好秦府,以免湖阳郡倒向对方那边。玲珑公主设计除了神机军,虽然是个好计,可是若无特别的用意,对朝廷来讲只能是将秦府逼到向家那边的晕招。 “大约这玲珑公主还是年岁小了,难免会意气用事,只想到了要除去府中的一翼,却没料想到后面的结果。”猜测不出玲珑公主的用意,舒白生只能如此解释。 秦易将眉头深陷,摇头说道:“无这个可能,那小女子就是以事无遗漏而闻名天下,怎么想漏了如此要紧的事情,其中定有蹊跷。但我们不用去管她此举有无其它用意,既然她毁了我神机军,我便断她的口粮,封了三江口!!传令甘破浪,从即日起三江口不准放进一艘船只,若是漏了一艘,便唯他试问!还有让他小心戒备,只要有来犯之众,不管何人,都可直接杀之,勿要步了神机军的后尘。” 吃一堑长一智,受了如此大的亏之后,秦易将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特意嘱咐了一句。
写好密信送了下去,舒白生提笔问道:“匪军占了木镇,其势浩大不可不管,是否该传召郑元,让他领虎骑军前去,荡平贼寇!” 神机军已经被灭,但北面的事情却不算完了,匪兵尚有近五万之众,若是放任不管,必然是个祸害。 可是秦易将却一摆手,并未打算传召虎骑军,“虎骑军兵马虽精,可是一直都只有万余人而已,现在与朝廷撕破面皮,也是时候扩兵了。现在不用他们上阵,以万员精兵为本,增十万新兵,让郑元在半年内练其成型,不得有误。” 虎骑军不同于神机军,真正要上战场,还是需要增兵才行的,不然纵使兵士们如何精锐,也必亡在敌方人海之中。 “这兵是非增不可的,但是如果放着木镇的匪兵不管,到时候引来更多的匪类,只怕又是个大的祸害。”舒白生不无忧心的说道。 这些事秦易将早已经想到,他也有了办法,说道:“贼寇当然是要去平,可是却用不着我们动手。虽然已经决定与朝廷翻脸,可也不用把这好事白白送给了向家。若是提出让他们出兵,我们出粮饷,先荡平贼寇,再抵御两广之敌的条件,想来他们是会答应的。” “确实,向家一直苦于钱粮不足,已经是欠了我们三十余万两的粮钱了,此刻若有我们出粮饷,让他们将兵马相送只怕都肯答应。这外事一定,那秦兄打算如何处理夫人之事?” 开湖宝日,秦易将受了两次打击,除了神机军的战事,就是府中的家事。 外事好断,家事难辨,现在秦易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喃喃问道:“沐娴还未离开湖阳城吗?” 舒白生点点头,回答道:“湖阳令赵承刚原来是夫人的人,自从夫人去了泯口码头的乘风大舰上后,就领着城兵前去护着,不过却被小姐给遣散了,只留下赵承刚一人听用。” 自从被秦临救下后,几人就回了湖阳城,只是并未去秦府东院,而是上了一艘府中自建的乘风大舰,既不离开,也无下船的意思。 “临儿成就了先天,有他在那,沐娴的确不用担心我派人前去行凶。赵承刚当初听说是因为行为不检被老爷子赶出府的,没想到却是这般用意。哼哼,老爷子可真是多心,替沐娴留下了这么些人,好似料到了有今天这么一日。”秦易将自嘲一笑,问道,“那艘乘风大舰是寻常做水上买卖所用吗?” 舒白生摇头道:“不是,那艘大舰本来一直停在城外的船厂里,若不是夫人今日驶出,恐怕谁也不知道府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艘乘风大舰。” 仿佛料到了这个答案,秦易将未有惊讶,“看来还是我那过世岳丈的安排呀,竟然连后路都已经想好了,那艘乘风大舰定然不是普通船舶。对了,舒兄你对临儿突然在大训之下成就先天如何看?” 像秦临这般年级能成就先天,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在大训之下,竟然还能御使天地之气,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听了如此一问,舒先生说道:“公子和小姐都有异于常人之处,一个是诗才无双,还有个则是心思机敏,以十岁成就先天,的确是闻所未闻之事。要让我说,我还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毕竟先天之事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最近坊间的一些传闻,倒是有些意思,不知秦兄可想一听。” “且说说看。” 舒白生接着说道:“有人说秦兄这对儿女,都不是凡间的人物,而是天上的星斗下凡来的。还有好事之徒,在传言时将京师的玲珑公主也捎带上,就说这三个孩子,一个是文曲星,一个是武曲星,还有个则是紫微星。文曲、武曲二星下凡,本是要辅佐紫薇星君太平世间的,可是这其中出了岔子,才会投身到秦府来,做了秦府的公子和小姐。” 坊间之中最为喜欢的就是这般的古怪故事,所以这个传言出现不久,便已经是众人皆知。 “文曲是玉儿,武曲是临儿,那么紫微星君就是玲珑公主了。这一传言看来是百灵公主一行人特意留下的,就是为了借着临儿成就先天之风,彰显玲珑公主的地位,虽然粗俗,却很是高明。此传言一起,临儿成就先天不管有多大的威风,都得被本是紫微星君的玲珑公主分去几成。只是舒兄既然得知了传言,不加以阻止,反而对我说,又是何意,难道你还相信紫微星君之事?” 秦易将只是一想,便猜出了幕后之人,的确就是公主等人,这是她们离开湖阳城前,特意在几个闲嘴的人面前调侃一通,其流传的速度,比花钱雇人说书还要来的快。 舒白生摆手说道:“紫微星君一事当然是子虚乌有,可是公子和小姐,没准真的就是武曲星和文曲星下凡来的。秦兄且慢瞪眼,我这倒不空口白话,你且先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