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五：君若安好，便是晴天

    “哼，谁叫你不听人家说话的。”小丫头嘟囔着嘴巴。

    “别闹，jiejie听你说。”杏儿宠爱的看一眼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转嗔为喜，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

    “是张管家手下那个打扫书香苑的家丁？”

    “嗯。”有人听自己八卦，小丫头十分心满意足，八卦完之后便不再缠着杏儿。

    杏儿是个孤儿，她自小被三夫人捡回来收养在身边当贴身丫鬟，三夫人待她很好，其实感情上说是女儿也不为过。如今杏儿刚过二八年华，正是如花似玉，女大当嫁的年龄。年初的时候，三夫人就有为她说一户人家的意向，只是杏儿这丫头听话，她走了之后怕身边没有体己之人，是以才一拖再拖。

    一月前，杏儿得了三夫人的吩咐，去藏书楼《千字解》，路过书香苑的时候，发生的那尴尬的一幕，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她毕竟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与男人这么亲近还是头一回。而且，而且，自己还……杏儿有时候想到此处就有些羞人。

    那件事发生之后，杏儿也打听过，那天在书香苑救了自己的家伙是个刚来的新丁，她便看不上眼。以她在三夫人身边的地位，以及萧家这样大的家业，随便在汉阳城里找个颇有资产的中等人家，嫁过去做个少奶奶，那是轻而易举。况且，她也接触过不少大家公子，眼界自然比寻常丫鬟高上许多，似燕儿刚刚说的那几位，都是跟她十分相熟的。

    然而，也不知为何，虽然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他的影子也已经从杏儿的脑海里消失，但当小丫头刚才说到他要被二小姐惩罚，还要关上三天三夜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担心。

    “穆婉贞，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杏儿摇摇头，双手不自觉的绞着衣角，极力想要把那家伙如鬼魅般重生的影子，从脑海里抹去，可是效果却恰恰相反，似乎又变得清晰了一点。

    杏儿是三夫人给起的小名，她还有自己的本名，除了三夫人和她自己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杏儿。”三夫人的声音在里屋响起，杏儿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去里屋听三夫人吩咐。

    …………

    对于二小姐的吩咐，偌大一个萧府，几乎没有下人敢不遵从的，执行起来也十分迅速。秦孝跟着马教头去洗簌过后想吃一顿饱饭，却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家伙告知，二小姐又吩咐不准让他吃饭。马教头不敢违抗二小姐，只得把带到寻常用来关人的柴房，锁了进去。

    一路上，秦孝默默不语。自从被二小姐像捏玩偶一样，随意搓圆捏扁之后，马教头觉得秦孝似乎有些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朗跳脱，亲切又讨人喜欢。他脸上似乎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秦孝静静的躺在柴房里的稻草堆上，他双眼圆整，定定的望着屋顶，坚毅不屈的眼神好像要将屋顶给望穿。

    三天三夜时间说长不长，说短的话真的也不短，特别是在肚子饿的时候，不但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出虚汗，连觉也睡不好。当秦孝被从柴房里放出来的时候，脸容十分憔悴，眼神都有些轻微的模糊不清，吃上一口饭，浑身都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阵痛。

    同屋的小弟兄们见了秦孝的模样，都有些心疼。王佳伟也过来看他，他悄悄去饭堂端来饭菜，让秦孝快些吃饱了就睡上一觉，好恢复一些。

    秦孝感激围在他身旁看他吃饭的小兄弟们，尽管双颊疼的厉害，还是默默的吃完了所有的饭菜，这才在众人的伺候下躺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三夫人房中，得了消息的杏儿，心中踟躇不停。她被自己心中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想要去看他。这怎么能行，她身为一个丫鬟，竟然跑去看一个不相关的家丁，要是被人知道了，不但会传得满府风雨，给三夫人带来不好的影响，要是老爷发怒起来，就算有三夫人护着，恐怕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保，还要连累那家伙。更何况二小姐还在府中，要是被她知道了，那他们两个就真的完蛋了。

    杏儿纠结良久，忽然脸色微微一变，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悄悄把小丫头燕儿给叫了过来，在她耳边附耳吩咐。

    小丫头能被三夫人挑到身边来，也是伶俐之辈，她听了之后，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双眼睁得老大，怔怔的看着杏儿。良久，直到又确认了一遍，才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秦孝一如既往的到书香苑去干活。虽然才刚刚被放出来，身体上的疼痛也还没好，但作为一个下人，该干活的时候还是得干活，请假休息之类的优待政策不适用于他这样最底层的下人。

    到了中午时分，秦孝正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歇息，忽然书香苑的苑门被推了开来，悄悄跑进来一个年纪约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小丫头扎一根马尾，长得十分伶俐，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很快就找到了秦孝的身影。她丢丢的跑到秦孝身边，拉住他就道明了来意，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绣着一朵荷花的绫罗香帕，塞到秦孝手里，不等他有反应，就飞也似的跑了，留下秦孝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苑子里，手里捏着那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帕。

    许久，秦孝才回过神来，他展开香帕，香帕正中绣着一朵栩栩如生，正迎风盛放的荷花，香帕的一角，用极小的字体绣了一行字，秦孝定睛细看才认出来：君若安好，便是晴天。

    秦孝收起香帕，大踏步走出书香苑，思绪中尽是一股复杂难言之意。

    秋去冬来，严冬掩至。汉阳城里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寒冷的天气并未能阻止人们上街的热情，反倒是因为年关将至，街上越发热闹起来，各种各样来自四面八方的奇珍异物，都一股脑儿的涌入城里，排列在临街的各色店铺里任人挑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家，想要趁着年关的这段时间赚他个盆满钵满，好开开心心回家过年，吆喝起来更加卖力，待客态度也比往日殷勤许多。

    萧府上下，同所有大户人家一样，沉浸在忙碌而喜悦的气氛之中。

    书香苑中，秦孝洒扫完毕之后，重重的呼了口气。昨儿得了消息，今天是今年最后一次洒扫，从今往后直到来年的元宵，他都不用再来这苑子里干活，可以安逸的过一个好年。

    他从胸口摸出一方香帕，上面的荷花在严冬里显得越发清丽高洁，出污泥而不染。看了片刻，秦孝心中黯然一叹，又将香帕收起，这才走出了书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