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郁闷的院庆】

    隆重精致的仪式、热闹丰富的场面话，如镜花水月事后了无痕迹。这阵子和奇人异事打了不少交道，小胡也知道低调了。主要是他现在的心在更远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这次庆功仪式中对所有立功者采取当场授衔，除了没杠以外，胡闲肩章上两溜儿都缀满了星星。终于如愿以偿。原本获得一枚英勇勋章还能再蹿一级――成为四级警司――不过得参加警官考试。嗯，全区统考……嗯？几月几号来着？上午8到10点这两个小时在他记忆里形成一段空白，他在水里捞了半天月亮，一点渣也没捞到。

    10点半三个处要全体出发去参加联合庆功宴，在本市――甚至整个西半球――最豪华的琉璃宫包下了顶层，打算胡吃海喝到深夜。所有眉飞色舞的人群在空气中挥洒着无数的志得意满，仿佛地底人已经离开这个星球，移民到不知名的宇宙深处去。胡闲纳闷，那只挖掘兽似乎是老子和索瑞普那个老三八打趴下的，你们至于乐成这样么？他边想边走到围绕着处长大人的人群方阵里去告个假。

    苏青眉听说他要先行离去不和所有人一起，惊讶道：“你不参加？你可是立了首功呀，不去怎么行？”她还是那副无比自然的语气，而他却在黑暗处****了两天的伤口……这大概就叫做不成熟稳重了，受伤的总是这类型的。苏美女没有升级，不过却大大升了职，特别提拔为六处的正式处长。唉，从今往后差距更大，他就算将来超过了她，也不会忘记她曾经拒绝过他。太没眼光了……他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原本认为完美的感情现在有了瑕疵。他觉得难过的是这个。

    “今天是我们孤儿院50周年庆，九点就已经开始。”心说你赶快求我别走，我马上留下！苏青眉理解地道：“那好吧，明天处里再庆祝一次，你可别再有事喽。”胡闲心下叹息，来个立正，“明天一定参加！”然后转身离开。

    别再有事就别再有事，后面干吗还加个喽！分明是挑逗！要不是死过一回，听了这种半撒娇半认真的语调，肯定会再冲去自杀一次。这次荣升副处长的是一位叫郭伟的二级警司，长得……胡闲承认比自己帅；其它各方面……嗯，也不比自己差，好吧，比自己强；对苏美女的殷勤程度也不逊于自己；近水楼台方面更有优势……妈的！

    场中每个同事虽然个个都跑来和他握手言欢，但他还是喜欢在训练中心那阵大家在大澡堂里赤身裸体，或夜晚露天下蹲一排抽烟聊心事时的那种情味。他想起一个很老的故事，里面描绘了类似眼前的情景，故事的名字叫《名利场》。

    别人山珍海味，而自己中午还得吃顿忆苦思甜饭。现在还得赶去听院长在礼堂里啰嗦。现在估计快啰嗦完一半了。记忆的烙印是深刻的，它体现在不同的每个人的生活细节之上。形单影只的孤儿被孤立在正常人群之外……现在爱情对他的伤害已经不具体为某个人――池秋荻、苏美女，甚至那个6号客服专员，这些都不是――而是爱情本身。人在心情不好时就是这样，他那两把刷未来蓝图用的刷子，现在反拿着把全身涂成漆黑，黑得跟隐形似的，和周围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

    ……

    八分熟孤儿院位于市郊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林地上，占地广大――大到50年来孤儿院还是无法凑足经费修起一整圈围墙。院门口朝里不远的大钟楼连敲11下，模拟出的雄浑悠扬的电子合成钟声还没响完，奇装异服打扮怪异的萧托·杨依约而至。胡闲高挑的个子杵在大门外特别明显，他一拐出主楼便看到老胡，拔腿朝他跑去。

    “我说哥们，不对呀，你脸色这么这么差？你别告诉我还是池秋荻那小娘皮让你内伤到现在啊！”

    胡闲不在意摇头笑笑，这家伙从来没吐过象牙。“你倒是长势不歇，才一年多不见又帅了好几分。”

    “那是，我的杀伤范围广，专门丑化一下自己。我现在是小无名气的骇客。专门需要跟你解释一下，骇客的名气一旦到了有实无名，那就大成了！”他指着自己不伦不类的脑壳：除了后脑勺和头顶分别是个0和1两个符号，头剃得比囚犯还光亮。0黑1白，皆高不过一寸，整齐得像高级俱乐部里球场上的草皮。两边的衣袖剪成无数绺的碎条，要是倒立过来，他和乌贼很有几分形似。除鲁伯森外，胡闲认识里的男人都比自己帅；以小杨的潜质，再过十几二十年也能和现在的索瑞普去竞选魅力老男人。

    胡闲绕到他身后瞧着，“一竖下面带个圈，脑勺挂个钟摆，没什么特别的。”

    “钟摆是什么东西？”他问完见胡闲懒得理睬自个儿，故意恍然道：“别光顾在这儿闲扯了，我带你进去。”

    其实胡闲对是否会与池秋荻碰上倒无所谓，只是想约兄弟出来一见，私下会会废话几句，更重要的是逃离那老变态的魔音穿脑。

    ……

    索朗丹院长《感恩的心》重要演讲于11点10分结束，胡闲和小偷不恰巧迎上了从礼堂狂涌而出的人群，所有人的表情一律两眼无神，掩口欲吐。两人都非常机警，知道院长肯定就在这奔涌的人群后方，不约而同转身逃离。可供逃窜的方向至少有十几处，但他们偏偏选择了池秋荻所在的位置跑去。池秋荻就是胡闲暗恋成功初恋失败的对象。她正和逃难大军一起沿着条碎石块铺就的小道朝前方树林快步前行，两道人影忽从她身边超过，她马上出声：“咦，怎么是你们两个？”

    胡闲先回了头，一看是她马上拉着小偷儿停下脚步，愣愣怔在当场。初恋――此处指的是没成功的初恋――给人的感觉不光是剪不断理还乱，还能把你带回到那段愁肠百结的时光里。遗憾混杂着自伤在记忆的一角中悄然发酵，哪天不小心抖落出来，它变成什么模样自己都觉得陌生。陌生之后是亲切是悔恨是再续前缘？任凭各人机缘。

    池秋荻现在就很陌生。虽然她第一个伤害了他纯真朦胧的感情，但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唯一伤害过他的。可能由于伤害被稀释扩散的原因，愣了不到十秒的胡闲立即表现得“成熟稳重”起来，他现在的主要发展方向就是培养这个！竟然先向她打个招呼说声好久不见。池秋荻轻描淡写地注视着他，也说好久不见。自各奔前程以来确实有一年多不见，池秋荻发觉他身上多了些难言的气质，她不知道那气质怎么形容，成熟稳重地装B，或者淡淡的杀气？

    池秋荻依旧漂亮动人。小胡从15岁那年认识她起，她的形象就在他潜意识里被定格成一种样子。经历了五年孤儿院里的寒暑和社会中一年多的浸泡，在其他人眼里，她或许有稍稍或巨大的改变，对胡闲而言，她还是与他初见之时的她无异――聪明、偶有多愁善感、经常侧仰着头思考问题，思考完毕顺势把头轻轻一甩，搭在她胸前曲线和缓起伏着的一片走神的发丝便被甩回身后。胡闲很熟悉她这些小动作小习惯，但还是很陌生。

    “现在在做什么？”她问。

    胡闲把风衣的领子拉开一角，露出了隐约而笔挺的警服。自己的肩膀上还没杠杠，刚出炉凑齐的星星就别亮算了。“当警察，在A区总警署。”从事骇客职业的杨小偷也提提领子，他听到警察这俩字就头大！

    “呵呵，很体面的职业呢。”没等他们问自己她自顾说出自己计划，“我打算报考科学院在清水市的研修部，将来希望能科考船去工作，最终的希望是当上联盟院士。”

    晕！院士……比警察更体面，这到底是捧还是损？她绝对有这个希望！他对她也有绝对的信心。还好目前只是希望没成现实。胡闲只能点头说很好很好。场上三人中他勉勉强强算事业有成，他说很好很好四个字的时候，有种长辈勉励后辈的味道。

    原先曾认为不停升级是此生做人宗旨。苏美女的远离，（至少胡闲认为是）索瑞普、赛波拉这两座高山横在面前，让他对警察和杀手这两门职业的前途也不怀那么大激情了。达到他们那种级别也得为各自的目标忙碌不休，过得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以前的希望啊理想的这些东西，具体轮廓在他心里现已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