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全知全能的哀伤（下）
塞拉摩的会议室，一片寂静。 看着铁炉堡莱艾拉在卫士的护卫下匆匆离去，剩下的特使们的表情也有些变化不一，老弗丁的眼神是宽慰中带着一丝复杂，而卡莉雅公主则闭上了眼睛，从她紧握在衣服上的手，就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痛苦。 狄克说自己有办法让整个文明世界都拿出力量支援北伐的时候，卡莉雅就从他那诀别一样的口吻里感觉到了不妙，作为一个成熟的统治者，卡莉雅知道这种包票不是那么好打的。 打个比方说，即便是以她和狄克这种关系，圣骑士甚至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但是在参杂了王国，统治以及声望这些因素之后，她还是不得不默许莫恩斯爵士悄悄削弱狄克手里的权柄，北方要塞的驻军从流沙之战结束后已经换了2茬，银色黎明的圣骑士军官在塞拉摩军队中占比率越来越低，这些都是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的事情。 她本人和狄克绝对称得上性命相托，但很遗憾，这就是政治，在从洛丹伦未来的女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时候，她能做的最好的情况，就是在某一天发生冲突，并且狄克落败之后，放他一条性命。 她和狄克都如此，更不要提其他势力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当狄克的所作所为影响到政体最松散的卡多雷的内部稳定的时候，就连同样被狄克救过的泰兰德都会生出驱逐的想法，这不是夸张，海加尔山之战结束后，当时的第一远征军的驻地距离海加尔山山谷最远，而且是第一个撤离的，这一点就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踏入这个圈子，双手就别想再白皙了。 而狄克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恰恰是在挑衅这种容忍，不管是戴琳，还是麦格尼，他们都不会心甘情愿的拿出手里的力量去支援一场远在天边的行动，但狄克强迫他们这么做了，可想而知，在这件事情之后，狄克在这些统治者心目中的地位会滑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他分明就是在用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声望和人品，以及自己以后在文明世界的超然地位，来帮助洛丹伦和北伐军度过眼下的困难。 怪不得他对安度因这一次的晋升仪式这么用心，怪不得他在几天前提交了关于自请撤销北方伯爵爵位的申请，甚至要交出银色黎明的指挥权。 他甚至贴心的为卡莉雅公主铺好了后面的路，在这一次之后，他大概是要彻底的打算和洛丹伦划清界限了吧，也许从今天往后，就再也听不到黎明骑士这个名号了，他会被愤怒的君主们彻底遗忘，甚至攻击，最终身败名裂。 卡莉雅见过很多这样的悲情英雄，她没想过狄克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这也让卡莉雅长公主坚定了内心的某个想法。 但眼下，狄克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的手杖在地面上敲击的声音很有规律，哒哒作响，然后来到了奎尔萨拉斯的特使哈杜伦·明翼的身边，这位游侠领主的脸色有点难看，作为狄克曾经的战友，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对待狄克了。 但凯尔萨斯王子临行前的话却在他脑袋里回荡，最终，哈杜伦只能用一副面无表情的脸看着狄克，还没等他说话，狄克举起了手，打断了哈杜伦想要说出的一些东西， “哈杜伦，我们曾在战场上一起杀敌，所以那些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去联系凯尔萨斯吧，我这里，有关于辛德拉的消息，如果他还知道那个词代表的意义，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哈杜伦也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他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光看着狄克， “不要开玩笑了！狄克！辛德拉早在七千年就灭亡了！他们消失在了前往菲拉斯的旅程里，残存的恶魔消灭了他们，这不可能的。” 惊讶的不只是哈杜伦，就连坐在对面的暗夜精灵哨兵指挥官巴恩斯也忍不住站起了身，他身体微微前倾，神态严肃， “这个玩笑开的太过了，狄克骑士，辛德拉的维林斯…那位上古之战中的英雄，你不应该拿他开玩笑的！” “英雄？” 狄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巴恩斯，这个月刃刺客也兼任着暗夜精灵和塞拉摩联系的职责，所以两个人的私交不错，不过在眼下这个场合，狄克的嘴角涌起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泰兰德放任卡多雷平民排挤达斯雷玛和辛德拉的族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站出来说他们是英雄呢？得了吧，巴恩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羽月要塞的驻军在菲拉斯待了数千年是为了什么，你敢向月神起誓你一点都不知道辛德拉的后裔出没的消息吗？” 这罕见的强硬回击，让哨兵指挥官有些无言以对，尤其是他的犹豫被哈杜伦看在眼里，游侠领主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座位，深沉的看了一眼狄克， “我立刻去联系凯尔萨斯王子！狄克…你这次…玩的太过了。” 面对哈杜伦的埋怨，狄克撇了撇嘴，耸了耸肩， “没办法，谁让我走到了这一步呢。” “哎…” 哈杜伦最终长叹一声，转身离去，这下，全场皆惊，就连最不信邪的萨鲁法尔霸王，看向狄克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怀疑。 但狄克却无视了这些含义各异的目光，他舒了口气，将烟斗放回了怀里，将目光看向了脸色阴沉的巴恩斯， “我听说暗夜精灵最近打算在迷雾之海种下第三颗世界树的种子，来迁移一部分暗夜精灵的平民对吗？你们好像管它叫“泰达希尔”？” “砰！” 巴恩斯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敲在了桌子上，这个脾气很好的指挥官简直要疯了，先不说辛德拉后裔的事情，暗夜精灵隐瞒了那个秘密数千年，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戳破，还有泰达希尔的事情，月神在上，那件事情可是只有卡多雷高层和大德鲁伊们知道！而且巴恩斯可以保证，没有人会将这种大事传扬出去！ 狄克…难道他真的是全知全能？ “哦，看起来是真的。” 圣骑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对巴恩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去联系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吧，我有一个大秘密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付得起代价！” 说完，也不等巴恩斯回复，直接伸出了一根指头甩了甩， “谨慎回答，巴恩斯，我的朋友，这关系到卡多雷最少三分之一人口的性命。” 几分钟之后，看着哨兵指挥官阴沉着一张脸离开的样子，狄克似乎有些疲惫，他抬头看向了剩下几个神色各异的代表， “我就直说了吧，剩下的诸位，温德索尔元帅，我以帮你们寻回完整的瓦里安国王作为条件，请求暴风城出兵支援北伐。” “萨鲁法尔督军，你的儿子，德拉诺思，格罗姆的儿子加尔鲁什，你哥哥的侄女索拉，基尔罗格的儿子约林，还有将你抚养长大的舒亚宗母，是的，别这么激动，我的朋友，他们都没死，我用这个消息换取你们的支援，如果还不够，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这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了。” “最后是你们，洛坎督军，暗矛是荆棘谷的流放者，我知道你们想要夺回自己的领土，但很遗憾，祖尔格拉布里的大祭司金度可能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而且听说他们最近在召唤邪神哈卡，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了，你听过这个名字，对不对？” 狄克从吉安娜手里接过两枚古朴的巨魔石板，在巨魔督军洛坎面前晃了晃，最后转过身，对大厅里剩下的所有人说， “我并非全知全能，但现在我需要你们拿出自己的力量支援一场完全正义的事业，请注意，这不是请求，洛丹伦倒下之后，接下来就会是你们，如果我说的这些对你们而言不重要的话，那你们大可选择袖手旁观！” 狄克的声音落地，整个会议厅鸦雀无声，直到另一个纤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那是地精财团的代表，加鲁维兹，这个头上戴着滑稽的工程学护目镜的高超地精工程学大师有些不满的站在椅子上拍打着桌子， “喂喂喂，狄克骑士，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地精财团的信息，难道你认为地精的力量是可有可无的吗？你这样想是不对的！热砂集团，锈水财阀甚至是风险投资公司，我们掌握的力量可远超…” “新建的洛丹伦王国的最少十座稀有矿场，以及整个塞拉摩领地的商业圈的四分之一额度，这是我的出价！” 狄克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他看着不再叫喊的加鲁维兹，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接受这笔生意吗？” “十五座矿场，一半的额度！” 加鲁维兹的小眼睛都瞪圆了，他敢发誓，这绝对是他从出道以来谈的最大的一笔生意，他仿佛看到了滚滚金钱朝着自己滚了过来，但他还是咬着牙又加了价，毕竟血帆海盗眼看就要完蛋了，找到新财源而且还要说服几位贸易亲王可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真是贪婪啊！不过，成交！” 狄克把自己手指上的指环取下来，丢给了喜形于色的地精，然后哈哈笑着在吉安娜的搀扶下离开了会议厅，他走的那么潇洒，放佛去掉了所有的枷锁，即将赢得整个世界一样。 老弗丁是第二个离开的，他挺拔的脊骨似乎佝偻了一些，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老骑士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最终大步离开了这座让他有些窒息的大厅。 第三位离开的是卡莉雅长公主，在她站起身的时候，跟随温德索尔将军一起来的一位暴风城的贵族很有礼貌的站起身， “殿下，关于安度因王子回归暴风王国的事宜…”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这件事你直接去找安度因谈吧。” “但是殿下，这样会影响暴风王国王室的体面和…” 卡莉雅公主罕见的发了脾气，她直接挥手打断了那难堪的贵族的话，看着沉默的老元帅，加重了语气， “我不认为让安度因生活在一座充满了懦夫的国家里会是好事，保留自己的体面吧，我们曾经的盟友，即便是孤立无援，洛丹伦也会撑到最后一个男人倒下去。” “我希望你们能记住狄克的那句话，当洛丹伦倒下去的时候，下一个就会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