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明的作文（1）：排队挂号
第四十一章小明的作文（1）：排队挂号 我爸爸病了，病得很重。 都一个多月了，药也吃了不少，可是都没有见效，爸爸身子一天天见瘦，脸蜡黄蜡黄的，mama脸上的笑一天天见少。 我问爸爸是什么病，重不重？爸爸说不重，过几天就好了。 mama也说没有什么事，可是我看到mama晚上没有人时在哭。 爸爸mama都还是没有告诉我爸爸是什么病，不过我觉得可能很严重。 mama昨天晚上说：“小明，明天是星期天，你跟我一起带爸爸到短海医院去给他看病，听说那是个三甲医院。我们要早点去，不然挂不上号。” 我听说过三甲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 我说，妈，要不我们网上预约吧，先电话预约也行。 mama说，预约电话根本就打不通，网上预约也根本就约不上，这家医院的病人太多了。 这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在社区医院和普通医院看的，mama也说要去大医院，可是爸爸说花钱多，坚持不去。现在爸爸的病越来越重，爸爸也同意了到大医院看。 我多么希望爸爸的病早些好啊，那样，我们又可以一家人快快乐乐地。 今天早上还不到五点，我们就起床了。 mama熬了些粥给爸爸吃，我们也吃了一些。mama还把昨天做好的煎饼包好，那是我们的午饭，我们自己还带了水。 我把这些东西都放进我的书包背着。 我都十二岁了，我是一个坚强的小男子汉，我要为mama分担困难。 我知道mama为什么要我们起这么早，因为我们住的地方远，爸爸mama都是打工的，我们在宝山区扬行镇乡下租房，我们要赶第一班地铁。 mama骑电瓶车带着爸爸和我先到地铁站，把电瓶车锁好，我们再去坐地铁。 到了医院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挂号大厅的电子钟，时间还差1分钟不到6:00。 可是10个挂号窗口已经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看病的人真多！ mama问了一下前面排队的人，说是7:30才开始挂号。我问，那大家为什么不7:30才来排队？前面的阿姨说，现在排队都不一定能挂上号，她都来两天了，都没有排上号，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排上，说有的人夜里就来排队了。 mama和那个阿姨说，要是重病的人又挂不上号怎么办？ 那个阿姨说，那能怎么办，下次再来吧，要不就去买个号。 mama问：挂号多少钱？买个号又多少钱？ 那个阿姨说：挂个普通号是20块钱，主治医生是25块，主任医生是30块，副教授是50块，教授是80块，专家号150到300块。你要是买个号，一般的主任医生以下，加个30块就行了。副教授和教授，一般加50块。再以上的专家，那就不清楚了，要加不少钱，具体地要跟号贩子谈。 我看到mama很吃惊。 我们在社区挂号一般都才5块，其它医院7到14块，这里真贵。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医院挂号还有号贩子。 以前只听说买火车票有票贩子，前几年我跟爸爸mama回安徽老家，买不到票时，就找票贩子买，一张票都要加70到80块。每次mama都很气愤，不过爸爸总是安慰mama说，总算是有票了，回家能看看奶奶。不过后来奶奶去世了，老家没有了亲人，我们过年就不回去了，mama说，能省不少钱，人也不受罪。可是就不能去看外婆了，mama就只能打电话给外婆，有时候还掉眼泪。 我去找了一个座位，扶着爸爸去坐下，让mama陪着爸爸，我就先排队等着。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了，可是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学校里老师都跟我们说，我们国家现在是越来越富裕了，越来越强大了，社会越来越进步了，政府一心一意为了老百姓做事。可是为什么看病还要排那么长的队呢？ 我跟mama去医院给爸爸看病，最逃不过的就是排队了：挂号要排队，交钱要排队，抽血要排队，检查要排队，拿报告要排队，厕所要排队…… 到了早上7:30，我看到了挂号窗口开始有人走动，虽然站了一个多小时，我的腿早就累得又酸又疼不听使唤了，可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只要挂上了号，我们就可以给爸爸看病了。 排队真是辛苦呀，虽然看到不断地有人拿着挂号单向外走，可是总觉得队伍就象是不动，跟蜗牛一样，还不如蜗牛快。 我觉得我前面总不会少于100个人，我们焦急地向前伸着头看，可是都没有用。我想，要是我同桌小刚来就好了，他的性子一点都不急。我前排的小红不行，她是一个急性子。 前面的阿姨说，今天情况不错，我们前面加起来不过千把人，这个医院每天都要放3000多个号呢。 这个阿姨真好，说话又和气又明白，不象很多上海人，都看不起我们外地人，跟我们外地人说话也用上海话，她们能不知道，很多外地人都是听不懂上海话的啊？ 排了快三个多小时，我和前面的阿姨终于到了前面，我们前面大约只有不到10个人了。 这时候我又看一个人插队，他插队到一个jiejie的前面，那个jiejie不让他插队，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可是那个插队的人太凶了，他打了那个jiejie一巴掌，jiejie要报警，他就把jiejie的手机抢过来给摔到了地上。 那个人是一个光头，脖子上戴了一个黄色的大金链子。 jiejie的手机摔得烂成了很多的碎块，摔得声音也很响。 我很想去帮助那个jiejie，可是前面的阿姨抓住了我，她说，没有用的，你太小了，那是号贩子，都是坏人，而且你还要帮你爸爸挂号。 我想也是，我真恨自己太小了，没有力量帮那个jiejie。 那个jiejie大声地哭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帮她。 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排队不要插队，插队是可耻的。 可是这个号贩子一定都不觉得可耻，他还欺负人，摔坏了jiejie的手机！ 我刚才还看到维持队伍的保安，可是这一回儿的功夫就不见。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了，只要是有号贩子来插队，那保安就一定不见。 没有号贩子的时候，才会有保安大声地叫排好队。 果然是，等那个号贩子拿到了挂号单走了，一个头发都没有几根的保安才又过来了。 那个jiejie跟保安说她的手机被摔了，人被打了。 可是那个保安说，你现在才报警是不是有点晚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报警？再说，你有没有证据有人打你摔你手机了？ 那个jiejie听到这些话，再也不哭了，也不理那个保安了。我看到她最后拿了挂号单走了。 我觉得心里很难过。 到了阿姨前面还有三个人的时候，挂号的人都站了起来，用扩音器说，今天所有的号都挂完了。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不争气地向下滚，我想我真没有用，我没有帮爸爸挂上号。 所有人叫苦连天，我的后面也还有长长的队伍。 有人打了电话报警，警察过来后，也没有用。 警察跟报警的人说，这个事不归我们管，我们来了也没有用，不过，110指挥中心给我们发指令了，我们也得来一趟。之后，警察胡乱拍了两张照片，走了。 警察一走，我就看到很多人都手里拿着挂号单，走到没有挂着号的人跟前小声问：“要不要号？要不要号？” 我mama也过来了，看到我没有挂到号，脸上是那样地失望。 我跟mama说，对不起，我没有挂上号。 阿姨说，你干么要怪自己呢？我在你前面都没有挂上，你怎么能挂上？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想，好孩子也是一个没用的孩子。 mama抱着我的头，我感觉有东西滴落到我的头上，那一定是mama的泪水。 mama以前很少哭，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近来mama总是好哭呢？ 号贩子与周围的人谈价，我都听得到。 刚来到医院的时候，我还看到医院里大门口贴着要打击号贩子的大牌子。可是，号贩子就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打击呢？ 阿姨说，看来，还要早点来才行，如果不是在前一千个里面，是挂不到号的。每天的号，三分之二都被号贩子搞走了。 阿姨走路一走一瘸的，排了三天了，还没有挂上号。 我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挂上号呢？ 我跟mama说，今天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夜里就开始排队，排第一个，那是一定能排到的。 我发现mama的眼睛亮了一下。 可是接着mama的眼睛又红了,mama说，你才十二岁，怎么能连夜的排队？再说你还要明天上学。 我跟mama说，明天我请假，反正功课我已经自习了。如果有不会的，我抽空去问小红，小刚的学习没有小红好。 mama说，我们还是买一个号吧。 号贩子基本上卖号的钱跟那个阿姨说的差不多。 mama问一个号贩子，说季圣庭专家的号有没有？ 号贩子说，季圣庭专家是中国最好的癌症专家了，还是大姐你有眼光。有有有，大姐，只要这个医院有的号，我都能搞到。 我不知道mama为什么要给爸爸找个癌症专家，心里就有了小小的担心。 mama问要多少钱呢？声音有点小。 我知道，mama是害怕不知道有多贵。在医院里挂都要300，加上号贩子要赚的，怕不是得要400块？ 号贩子对mama说，大姐，我看你也是老实人，卖给人家都4500的，如果你要，我给你4300，我也是信佛的人，能帮你就帮你。 mama愣了。我也是愣了。 mama的工资一个月都没有4300，爸爸在工地上干活，一个月也没有4300呀。 一个号就可以卖4300！我觉得阿里巴巴也可以改行做号贩子了。 mama很沮丧。 我知道mama没有这多钱。就是有这么多钱，也不能买。买了号，看病的钱怎么办呢？ 要不，我们买个普通号吧？mama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是一个小学生，我怎么知道这号那号都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区别呢？ 号贩子说，大姐，普通号也成，都有，普通号一个加50块。 mama说，不是一般号只要加个30吗，怎么又50了？ 号贩子说，大姐，你是不知道，今天的号紧张，如果要，你快点，过一会儿，可能就没有了，那我就没有办法帮你了。 这时候，我就看到阿男jiejie，阿男jiejie也看到了我。 阿男jiejie问我，小明，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男jiejie跟我们都是租住在一个村子上的，有时候星期天我会看到她。我觉得阿男jiejie又漂亮又和气，她总是喜欢和我们小孩儿说话，有时候还给我们买点东西吃，我们那一片的小孩都喜欢她。我听她说过，她是做医药代表的，只是我们小孩都不知道什么是医药代表，当然，那时候我们也不关心什么是医药代表。 我跟阿男jiejie说，这是我mama，那边是我爸爸，我们来给爸爸看病的，可是没有挂上号。 我爸爸和mama平时都上班，没有机会与阿男jiejie见着面，所以他们都不认识。 阿男jiejie对我mama说，这个医院号是很难挂的，病重吗？ 我看见mama点点头，我的心又沉了沉。 她转身对那个号贩子说，车哥，能不能让一个号给我？ 我这才知道，这个号贩子姓车。 姓车的号贩子说，jiejie，你一句话的事，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号？ 阿男姐说，副教授一级的吧。 那个号贩子就拿出了一个挂号单，说，陈志豪教授的，他对我mama说，你一会拿这个去挂号处填写你的资料，就可以去看病了。你可要谢谢这个阿男jiejie呀，教授号本来就是不多的，我还想卖个好价钱呢。 阿男jiejie从她口袋里拿出100块递给号贩子，号贩子迟疑了一下，看着阿男jiejie向mama方向努了下嘴。 mama忙说，钱我来付。 阿男jiejie说，你后面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个号的钱，我替你付吧。 号贩子说，jiejie唉，你这么一搅和，我都不知道如何收你的钱了。得了，我五十块拿的号，就按五十给你，我自己再贴二十块给里面的人。 阿男说，车哥，那可谢谢你了。 号贩子说，谁让我骨头贱呢，看见你们美女，我就不知道钱是钱了。 阿男jiejie对我和mama说，你们先去看病吧，我还有事。要是忙好了，我再去找你们。 然后阿男jiejie就向着楼梯那里走去了。 mama说，小明，要记住阿男jiejie对我们的帮助，记住每一个帮助我们的人。 我看着阿男jiejie的背影，觉得她就是一个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