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就是末世

    金雕运输机并没有飞得很高。一方面是为了不脱离地面火力的掩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种新出现的小体格炮击型异形能够对空射击的缘故。虽然单发的射速实在有些悲催，但它们有着数量优势。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力网兜头笼罩过来，任你擦弹技术再好也是躲不过去的，飞得过高纯粹是在找死。

    昨天一个试图轰炸这种被命名为打击者的异形聚集群的战斗机小队用血的教训证明了这点。

    杨歌心情沉重地坐在驾驶舱中，默然无语。

    当初是多么威风八面的庞大队伍，机甲、坦克、防空车，甚至还有后方的自走炮，在地球上都足够发动一场小型战役的了。但就在24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们全部折损得七七八八，而这还是众人一路逃命的结果。如果进行正面作战的话，这支原本在杨歌看来战斗力极强的队伍怕是在异形海中连个水花都打不出来吧。

    其他战线上的情况也跟杨歌等人的遭遇差不多，人类只一个照面就纷纷被打得满地找牙，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显然这一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异形认为家里已经发展好，也许是觉得消耗人类的战力已经足够多，也许只是它们的首领突然间脑袋抽风——总之异形对人类展开了总攻，还是用全力的。

    前线的防御崩坏后，譬如马斯科特这样紧挨着前线的城市就史无前例地危险了起来。联盟这一次并没有隐瞒战线崩溃的事（因为动静太大了想瞒也瞒不住），并用二线的部队为这些受到直接威胁的城市的撤离以武力维持顺序和治安。

    但依然有些刺头不肯乖乖听话，他们离开了撤离中的平民队伍，擅自进入已经清空的城区潜伏了起来，逍遥自在地享受着无人打扰的时光。

    公路旁边那栋大厦里的一众正在向外偷窥着杨歌所在部队全然不知早就被生命检测雷达发现了的二十几号人就是此例。

    “别管他们。”项艺华的声音冷冰冰的在无线电中响起，“我们没那闲工夫去和对方磨嘴皮子。”

    的确没那份闲情。除了众人头顶上的金雕外，后面还跟着从兵站撤离的大量运输卡车，那里面挤满了人员和物资。将克劳蒂娅和这些宝贵的作战物资护送到第二防线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杨歌对于最终能撤离出多少平民并不抱多大希望，因为从克劳蒂娅关于阿戈尔基地如何沦陷的叙述中得知，异形采用的是一种非常眼熟的战术：

    首先是大队海豚的空袭打乱了基地的防御；接着被空军飞行员戏称为虫族王虫、但实际上跟那种大气球完全不搭边的一种没有丝毫攻击手段却能搭乘许多食腐者甚至一只突击者的两侧生有扁平的翼、身体是长条形的大型飞行异形承载者在海豚的掩护下飞抵基地上空开始空投；在人类好不容易清理完基地内的异形时，于空袭时就已经动身的地面部队正好抵达，瞬间粉碎了他们最后的抵抗。

    眼熟得让人哭笑不得。这也是克劳蒂娅没能离开基地的原因——人家先来的是空军，飞机上不了天。

    很明显，异形并不比人类笨多少，它们也懂得如何利用空中优势。在战线崩溃的现在，没有了防空阵地的后方城市就如同没有了母鸡保护的鸡仔一般随时处于来自于空中的威胁之下。

    在这种时候遭到空袭甚至空投的话，绝对会演变成一场人间惨剧。

    事实证明，杨歌身上九成有着乌鸦嘴和事与愿违的糟糕属性，这边他刚一想到不能遭受空袭，那边雷达上就出现了许多高速接近中的红点。

    项艺华立即大声道：“是海豚！运输机先降落，让卫兵们带着克劳蒂娅阁下进入建筑物避难。卡车队伍立即藏到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里。其他人准备对空作战！”

    如今这年头手里只有一把刷子是混不开的，谁说坦克就不能对空了？由克劳蒂娅出品、经联盟众多砖（此字无误）家认证、在战场上接受过血与火的考验、最终成功列装部队的微型导弹发射器表示，只要能够拿得动不嫌重，步兵也能对空一打六。

    说归说，但坦克毕竟不是防空车。科尔很明智地带着部下藏进了大楼的阴影里，在那里他们要安全得多。

    出发前冥河摆渡者小队由3号机的娟儿将机体换成了对空装备；而隔壁的黄金左轮小队则没有专门的对空机体，不过凭借暴风机甲自身肩膀位置搭载的机炮，对空不是什么大问题。

    暴风是杨歌见识到的第三款机甲，高约5米8，机体与恶狼机甲厚实许多，可以装配中型机甲才能使用的手持型火箭炮、狙击枪、榴弹枪、仿制古代冷兵器的大型塔盾以及最最著名的食腐者绞杀器：机甲用火神炮。这款机甲完全就是以强化火力输出与装甲防御为目标而设计出来的，当它们排成一列整齐的阵型时，其火力强度绝对不亚于传说中的死亡风暴，这也是它被命名为暴风的原因。

    可暴风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机体目标庞大；背后只能安装2部推进器导致速度与灵活性明显不足；当初非常重视的装甲防护对异形来说纯粹是个笑话，反而还进一步降低了机体速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暴风是在人类内战时由西联设计并生产的，其主要作战对象自然是东盟的剑齿虎坦克……

    但不管怎么说，暴风的设计都是成功的。在前方有着足够炮灰让异形只能慢慢啃的情况下，暴风绝对会让对面那些猎奇爬爬们的头上飙出大片大片的红色数字来。这也是暴风机甲一直没有被淘汰的原因。

    以项艺华的龙王机甲为中心，杨歌等人布下了一个松垮垮的半圆阵型，严密注视着天空等待海豚们的到来。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上班的交通高峰期，但原本应该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城市如今却空无一人静得可怕。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几张报纸和塑料袋，更增添了几分让人不安的恐怖感。

    另外，好孩子是不可以乱丢垃圾的——尤其是塑料袋。

    雷达上的红点越来越近，杨歌甚至都能通过电子屏幕看见那群海豚在不断地降低高度准备开始对地面展开进攻。不料在经过一栋大厦时，它们却突然停了下来，绚烂的尾迹随即戛然而止，让深深陶醉在这种另类美丽中的人不禁为之扼腕叹息。

    【哎？难道说……】

    事实再次证明了杨歌身上的糟糕属性。这群海豚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开始对大厦的墙壁猛烈喷射起尖锐的晶体来，在粉碎了墙体后，这些有着优雅流线型身段的美丽而嗜血的空中精灵们从腹部伸展出鸟爪般的黑色肢体，狠狠捣毁了这面悲催的墙壁。

    拉近镜头后杨歌清楚地看见了大厦内部惊恐欲绝亡命奔逃着的一众平民。

    “好机会，趁现在赶紧离开！”项艺华连忙说道，“谁也别想在这种时候给我逞什么英雄，要找死没人拦你！”

    杨歌不禁疑惑地切换到了队内频道问：“队长，为什么不去救人？”

    欧阳枫叹了口气，苦笑不已地说：“我们现在的兵力确实能够干掉那些海豚，可问题是把它们干掉之后就会遇上更麻烦的事情。首先是那些平民，在见识过异形的可怕之后你认为他们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肯定会央求我们带他们一起走。那么，哪来多余的座位给他们？

    其次，异形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联系，当它们的一个群体在某个地方被全歼之后，马上就会有数量更多的群体往这个地方围拢过来。如果我们在这里打掉那些海豚的话，不一会儿就会有成百上千只海豚甚至异形的地面部队出现在我们面前。到那时候怎么办？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护送克劳蒂娅，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杨歌沉默了。

    欧阳枫说得对，他们不可能冒着被异形包围的危险去解救一群无关紧要的平民。克劳蒂娅对于联盟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即便是牺牲整座城市来换取她的安全，上面那些头头脑脑也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去做的。

    海豚们陆续钻进了大厦里消失不见了。项艺华趁机召集部队，急匆匆地再次上路，很快就将那栋已然化为炼狱的建筑抛在了身后。

    【这就是末世吗？】

    杨歌在心中无力地感叹着，却只能默默跟在队伍后面，连头都没有回。不是他冷血或者见死不救，也不是对别人麻木，只不过在面对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时，只靠他一个人是什么也做不到的。

    毕竟，杨歌开的不是高达，而异形也不是随便热血一下就能清场掉的对手。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默然跟着这支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的小部队，前去寻找下一处暂时可以让人安心休息的地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