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选定的救世主（上）

    修依身上发生的剧烈异变很快便有力的印证了这颗邪恶魔眼的恐怖之处，许多时候，他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暴躁感所控制压抑，甚至会产生狂怒嗜血的极端情绪。

    但真正将诗人刺激的屁滚尿流的却是一项许多黑暗信仰者梦寐以求的深渊能力，他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掌握了一门极为强大却也会带来无穷祸端的禁忌魔法。

    作为一个吟游诗人，修依很清楚自己这个职业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他的前辈们几乎没有一个能成为家喻户晓的伟大人物。

    诗人们大多只是凭借著灵巧双手与美妙歌喉穿梭於村庄酒馆，在人群中表演音乐与诗歌，或依仗出色的交际能力加入到冒险者的团队中为今後的创作搜集素材，他们之中最成功的一些人则能获得在各位领主与国王的厅堂内出入自由的权力。

    但在那些记载著无数英雄故事的传奇史诗，画卷雕像，乃至历史文献当中却无法找到任何一个著名吟游诗人的名字。

    就如修依的老师曾经告诫过他的，一名真正出色的吟游诗人固然必须富有魅力，博学智慧，乃至身手敏捷，却绝不会成为英雄，因为英雄的结局大多是悲壮惨烈的，而我们则会活下来用音乐与诗歌传颂这些英雄的故事。

    这便是他们这群追求自由的享乐主义者的处世之道，虽然吟游诗人们看上去就是这样一些胸无大志，不拘小节，只会耽於淳酒妇人的颓废家夥，然而有一点却不可否认，他们是除了声名狼藉的法师之外唯一有能力cao控神奇魔法技艺的人群。

    当然，与法师们有著本质上的不同，诗人必须依靠指尖弹奏出的音乐来施展魔力，他们的魔法来自灵魂，而不是法术书，这也注定了吟游诗人的能力基本局限於少数一些迷惑幻象类的小戏法上，无法产生爆发性的破坏力。

    修依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多才多艺，样样都会，却样样都水，只能施展那麽一两首半调子魔力歌曲的三脚猫诗人，但在魔眼附体的短短数周过後，他却惊惧的发现自己原本粗浅的魔法技艺突然间变得紊乱失控起来。

    毫无预兆的，那些记忆中的熟悉戏法竟会在他弹指之间被演绎成了恐怖的地狱挽歌。

    就如几天以前的某次意外，修依原本只打算弹奏一段催眠弦音用以摆脱两个偷偷*的盗贼，但当法术生效以後，他却惊恐的发现成百上千条蠕动的蛆虫出现在了这两人的肌肤上，将他们迅速啃噬成了两具森森白骨，每当深夜来临，他似乎仍会听见那凄惨无比的痛苦尖叫。

    相比较之下，把身边这头肥胖邪恶的地狱小恶魔召唤出来倒似乎只能算是小意思小把戏了嘛。

    “哎，若是按照父神教会的标准定义来说，我现在可算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堕落者，乃是人人得以诛杀的邪恶之徒。”

    要知道即便是在百无禁忌的古帝国魔法时代，也极少会有法师愿意与那些危险无信的恶魔签订契约以换取施展强大深渊魔法的能力。

    修依不无郁闷的打了个响指，看著几个亮度有如烛光的紫色小火点自身前的半空中浮现飞舞。

    偏偏他现在唯一能够自由掌控的深渊魔法便是眼前这个弱到极点的最初级的妖火术，它除了能当个免费灯泡来吓吓人，简直就无法对受术者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说，即便这颗附身在修依体内的眼球当真是某位邪神的珍贵神器，又或者它根本就是一只拥有思想的强大魔怪，但截止目前为止，它所能为诗人带来的好处也就仅止於此了，可随它而的各种磨难却已经多的足够诗人连续诉说三天三夜的苦水。

    倘若魔眼落到是一位不计代价，真正了解其珍贵价值的野心家手里，对方想必还会欣喜若狂的全心接纳，但对修依这个只愿追求自由与快乐的诗人来说，则注定将是难以消受的巨大灾难。

    幸好吟游诗人天性乐观的处世态度总能让他及时从那些阴暗负面的极端情绪以及悲观迷惘的思虑漩涡中解放出来，否则修依难免怀疑再这样下去他迟早都要变成一个人格分裂的大变态。

    诗人皱了皱眉头，从回忆中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他一把拎起仍在一旁大声抱怨的小恶魔举到了自己面前。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不过亲爱的费拉，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那些黑竹竿已经越来越能够忍受阳光了，常常傍晚就出动，一直要追到凌晨才会罢休，再这麽搞下去，不但我要被他们抓去当祭品，你的小命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那当然了，年轻人，那些卓尔虽然的确是怕阳光怕的要死，可不代表他们碰到阳光就真的会翘掉，这几个月陪你晒下来，怎麽著也该习惯了。”

    一个不属於小恶魔的苍老声音代替前者解答了诗人的疑问。

    “是谁，谁躲在那里？快快现身！”，吟游诗人迅速拔出腰上细剑，紧张的左右张望道。

    “在你背後，笨小子。”

    闻声转过头的修依只看见一张猥亵沧桑的老脸近在咫尺的贴在自己眼前。

    “哇！”诗人被吓的一个後空翻蹦出三四米，这才惊魂未定的拂著胸口看向来者。

    这是一位穿著灰色破烂长袍的老人，他右手拄著一根扭曲粗重的木手杖，露在兜帽边沿的头发都已斑白，酱灰色的满脸皱纹刻记著他饱经风霜的往昔岁月，唯有一双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眸偶尔露出猎鹰般锐利的目光。

    只是当老人讪讪而笑时，他脸上的表情却犹如一个獐头鼠目的老不修，整个人的样子也会立刻变得既猥琐又无良。

    但修依却绝不会因为老头乞丐般的干瘪模样而放松警惕，事实上他此时正暗暗心惊於对方潜藏的实力。

    要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亡命磨练，再加上自身体质的改变，他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敏锐的境界，即便是那些来自幽暗地域的潜行大师也很难不被发觉的偷偷靠近他的四周。

    但这个上了年纪，走路都看似摇摇欲坠的人类老头却能无声无息的来到自己身後，单凭这一点他就决不能等闲视之。

    “等等，有点不对劲！”诗人忽然间只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头越看越是眼熟，他不禁指著他大声惊呼道：“我想起来了，你，你不就是刚刚那个在酒馆骗吃骗喝的老家夥吗？”

    一瞬间，修依恍然大悟，他们的这次见面绝对不是一次偶遇，对方显然早就已经盯上了自己。

    若是没有酒馆中发生的那次夜袭，对这个老头毫无防备的自己恐怕很有可能落入对方的股掌之中。

    现如今会对他这个小小吟游诗人如此感兴趣的人物可没有一个会是什麽等闲良善之辈啊。

    “哼哼，果然不简单，居然能够跟踪我一整晚，说吧，你是父神教会的审判者？亦或和那些来自地下的追捕者一样，要把我抓回去献给自己信奉的黑暗神祗。”

    修依几乎可以确定这老头不怀好意，他一边说著挑衅话语分散对方的注意，一边偷偷伸手到小袋袋里捏住了一瓶胑火胶，随时准备扔过去就立刻开跑。

    他同时向不知何时已经潜伏到老人背後的小恶魔使了个眼色，後者则心领神会的准备开始施放掩护逃跑的法术。

    “哎呀呀，年轻人可不要这麽大呼小叫的，刚刚在酒馆当大英雄时的英勇气概跑到哪里去啦？”

    老人仍旧保持著那副猥琐笑容说道，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向後一挥手，那根拐杖竟像长了眼睛一般直飞向後方的小恶魔，正要准备施法的费拉顿时被砸的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恶，这老家夥”，目睹这一幕的修依倒抽了口冷气，握著细剑的手腕禁不住开始紧张的微微颤抖，他明白自己很可能遇到了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只是，吟游诗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神神秘秘，脚跟不著地，样子可恶的老头在自己今後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