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罪与罚(下)
“不,我没有做过,那头肥猪不是我杀的。” 修依这番赤裸裸的对死去的加罗勋爵的藐视与侮辱顿时让整个主审法庭陷入一片混乱。 虽然几个冲上前台的葛里安家族的骑士被卫士们挡了回去,可例如“狗杂种”,“****养的”这类愤怒咒骂却不可避免的从他们口中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处,其中的某些含义深刻的恶毒问候甚至让始终表情冷酷的邓肯公爵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许多旁听席上的围观群众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边吹口哨,边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砰,砰,砰。” 克拉格斯公爵连连敲击木槌,却也没能让法庭恢复秩序,最后不得不由几十个手持长矛的护卫一齐将矛柄猛击地板,才让现场重新安静下来。 “我得提醒辩方,死者是一位涂过圣油,由大主教亲自授勋的高贵爵士,你必须对他保持应有的尊重。” “是的,大人,请您宽恕我的无礼。” 修依装模作样的躬身谢罪,但他却仍旧维持着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似乎这位死去的猪头爵士当真与自己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诗人随后语气激烈对法**的众人大声说道。 “各位公正的审判团的成员们,我必须承认,加罗勋爵与在下的关系确实谈不上融洽,呵呵,如果确切的说,应该是十分的糟糕。” 但他随后话锋一转,“父神在上,然而我却比在座的任何一位更痛恨那个谋杀加罗勋爵的凶手,若非这个卑鄙的刺客,我也不会失去证明自己荣誉的机会。” “想必在座的有些大人很清楚,加罗勋爵当晚说了一些侮辱我本人的话语,对在下这样血统污秽的私生子来说,这本没有什么。” 说到这里,诗人貌似痛苦的闭上双眼,表情显得既屈辱又愤慨。 “但千不该,万不该,死去的爵士先生竟然将这侮辱牵涉到我这一生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伟大的法兰尔家族。” 他猛的向葛里安家族的成员们圆睁双目,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 “难道只是因为出身高贵的葛里安家族,便可以任意对其他家族的姓氏肆意侮辱,将他们贬为小偷,骗子,以及出卖屁股的舞妓吗?” 修依随后清清嗓子,一字一顿的宣告道:“没有这个杀人凶手的话,我会在之后正式向加罗勋爵提出决斗的要求,用彼此的鲜血来证明伟大的法兰尔家族的声誉及荣耀!” 倘若席间当真有目睹这整个事件过程的目击者,便可以听得出诗人的这番充满感情的发言纯属信口雌黄,修依当晚那卑躬屈膝的表现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个私生子会在之后与猪头爵士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但即便如此,他们现在想必也无法出声揭露诗人的谎言,整个法庭在修依的高调发言过后已经陷入了一片巨大的sao乱当中,无论是审判席还是旁听席,全都被嘈杂的争论与辱骂所淹没。 而这也正是狡猾的吟游诗人想要得到的结果,他很清楚,单单依靠克拉格斯公爵的一味偏袒并不足以让他安然脱身,只有巧妙的将矛盾转嫁到两个强大的家族之间,让这场审判上升到事关家族荣誉的高度,那么,他才能够让自己不再是某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抛弃掉的小卒子了, 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修依是杀人凶手,但这其实也根本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两个强力家族的态度,葛里安家族的某个直系血脉被人谋杀了,虽然伊内兹伯爵对此根本无所谓,但他却必须通过惩罚凶手来维护自身的权威,这个人选无疑选定了嫌疑最大的吟游诗人。 而法兰尔家族显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地位低下的私生子而去触怒一个强大的世家名门,邓肯公爵已经预备放弃这个儿子,将他作为缓解两个家族关系的牺牲品。 但现在的情形却已经完全不同了,克拉格斯公爵的横空出世以及随后修依的那番赤裸裸的对伟大家族的“热爱”已经让人们全都认为法兰尔家族并没有放弃这个私生子,甚至不惜动用的关系与手段,请来黄金之手大人作为主审官。 毫无疑问的,葛里安家族必定已将邓肯公爵视为了毫无诚意的背信者,以急性子与粗鲁言辞而著称的他们当然不愿乖乖吞下这口恶气,一连串恶毒的怒骂与诅咒雨点般的落在了邓肯公爵与法兰尔家族的头上。 虽然沉稳的邓肯公爵能够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但这可不代表法兰尔一族的其他人能够受得了这番侮辱,原本巴不得自己的私生子弟弟早点去死的罗德姆.法兰尔第一个站了起来,这位鲁莽,暴躁的二公子cao起一张木椅就朝对面葛里安家族的坐席扔了过去。 紧接着,双方的骑士们纷纷卷起袖口向对席发起了英勇的冲锋,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让维护法庭秩序的卫士们一时间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将双方彻底隔离,旁听席上的许多原本风度翩翩的爵士大人已经个个都脸上挂彩,鼻青眼肿了。 接下来的审判过程就变得有趣多了,当整个法庭的风气转变为了一场维护家族的荣誉之战时,那些所谓的公正与原则就变得有些无足轻重起来。 先是几个法兰家族的侍从拒绝再次出庭作证,紧接着,上传给审判席的某些证词与卷宗竟也莫名遗漏,甚至遭受过明显的仓促之下的认为篡改。 而当葛里安家族出示从修依房间内找到所谓的罪证毒药时,我们的主审官,克拉格斯大人立即命人从监牢内找来一个死刑犯,强迫他当众服下。 那犯人死倒是毫无意外的死了,可死状却与加罗勋爵的窒息症状完全不符。 这样一来,更惹得法兰尔家族的成员们一阵嘲笑与咒骂,而葛里安家族一方则回以一波雨点般的杂物投掷。 当罗德姆少爷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大筐烂番茄,而整个法庭现场业已即将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之际,始终默然旁观这一切的邓肯公爵终于坐不住了。 “够了!”公爵大人重重的以拳捶桌,笔直站了起来。 “这里是神圣的审判法庭,父神看护下的公正之地,不是你们可以肆意胡闹的地方!” 他的表情与话语犹如冰冷的利剑一般,让混乱不堪的法庭瞬时安静下来。 公爵随后走到主审台前,向上面的克拉格斯大人与一旁的伊内兹伯爵开口说道。 “两位大人,这场糟糕的闹剧该结束了,就我们三个,去后面好好谈谈。” 虽然全场一片哗然,但这番赤裸裸的以权威cao纵审判的言辞从邓肯公爵口中说出来却令人感到并无任何不妥,似乎本该理所当然。 伊内兹伯爵也正为眼前的混乱场面头疼不已,他并无意愿让这场毫无意义的审判演变为对强大法兰尔家族的宣战,在这位利益至上的无情贵族看来,这简直就有点莫名其妙。 克拉格斯公爵当然无法拒绝这两位尊贵同僚的强力要求,他们很快消失在了法庭后的一个小房间里。 没有人知道三个位高权重的家族掌权人到底谈了些什么,然而当他们重新出现时,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所谓的审判其实已经有了结果。 黄金之手,克拉格斯大人回到主审席,他脸色阴沉的开口宣判道。 “鉴于控方与辩方所呈的证据不足,本席无法认定修依.法兰尔是否有罪,有鉴于此,既然我们这些凡人无法辨明真凶,不如将被告交给父神审判。”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修士们的齐力赞同,修依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在那里大声夸赞克拉格斯公爵如此虔诚,必将受到父神护佑云云,心里明白他们的口袋里大约早已被金币塞满。
“依照传统与父神赐予的权力,吾等决定判决修依.法兰尔充军边塞,若他不幸战死,则属罪有应得,否则仍可在有生之年为帝国效忠。” 随后由修士们宣布的这一个判罚很显然是经过三位大人商议后所决定的,兼顾到了两个当事家族的体面与声誉,也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唯有伊内兹伯爵的妻子--安德丽娜夫人铁青着脸,愤怒的起身尖叫:“你们这些卑鄙的蠢货,应该让这个谋杀了我儿子的该死杂种去斗兽场,那里才是可以体现父神意志的地方。” “闭嘴,你这个不知轻重的臭女人,嫌我丢的脸还不够吗!” 当听到一向对自己礼让有加的丈夫这番毫无留情的公然呵斥,安德丽娜夫人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无比,她恶狠狠的推开左右骑士,拎起裙角疾步离开了法庭。 眼见唯一的反对者已经消失不见,克拉格斯公爵于是继续宣判道。 “北方边境的岩冰堡始终空缺人手,那里正是值得吾等帝国子民浴血拼杀的地方,恰好那座堡垒的守备长官之职正处空缺,便授予修依.法兰尔担此重任,务必将肮脏的兽人赶出帝国领土。” 此言一出,整个审判**下顿时陷入一片窃窃私语之中。 任谁都清楚,那片险恶土地向来有去无回,是只有罪无可恕的囚犯与贱民才会遭受流放的边陲,那座要塞的守备长官更是连年死于非命,实际上,帝都朝廷几乎已经把那座满是叛逆流民的堡垒完全放弃,只是视作名义上的帝国领土而已。 身处繁华帝都的老爷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个地处蛮荒边境的小小堡垒,除了北方人,兽人也从来就没有被视作一个很大的威胁,即便它们攻陷了岩冰堡又能如何呢?一对装备精良的钢铁骑士便可以轻易把那些野兽驱赶回它们肮脏的巢xue。 当修依听见这个变相的死刑宣判时,他一时间几乎都要绝望的哀嚎起来,但诗人却敏锐的注意到了自己额外获得的“守备队长”的职务,很显然,这是克拉格斯公爵为自己争取来的头衔。 虽然,这一个队长头衔在早已脱离帝国掌控的岩冰堡中根本毫无意义,甚至很可能让他在满是暴徒的堡垒里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身为魔眼君王奴仆的克拉格斯公爵显然不会让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也许,这是诗人身体里的恶魔主君的又一个阴谋,又或者,这只是恶魔期盼自己的代理人能够获得更大的世俗权力的小举措。 无论他的目的究竟如何,修依相信自己的这次北方之行绝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流放之旅,在这个时候,他反倒有些怀念自己那些不知所踪的邪恶属下了。 虽然获得了深渊之力的诗人早已今非昔比了,但他仍旧需要同伴来帮助自己掳取那座危险的北方堡垒的控制权。 是的,修依已经决定了,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成为一个能够掌握自身命运的强者,而远离教会视线与帝国权力范围之外的岩冰堡则无疑是他这个恶魔代理人的最佳选择。 “大人圣明,即便天父亦会认同此次公正判决。” 看着修士们又开始大肆奉承早已投身恶魔怀抱的克拉格斯公爵,诗人不禁感到一阵讽刺。 财富,权势,美色,永生不死的年轻rou体,无上的威能,乃至成为千万人的主宰,面对这一切,又有多少人能够谨守住心中的良知与信念,拒绝堕落为不计代价的黑暗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