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追寻者（下）
深夜，八条长腿踢踢踏，踢踢踏的从石墙上踩过，一只又一只八条长腿的怪物－－蛛化精灵踩着琐碎又诡异的步点，越过了这个小城寨的培石墙。 就在村前的小土坡上，深受卓尔长女信任的蛛化精灵队长，赫利姆.埃苏加双手抱胸，麻木的注视着属下涌入这个毫无防备的小村落。 那些仍在熟睡中的村民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他们的家园将被毁于一旦，老弱会被立刻就地屠杀，只留下年轻力壮者被送往深邃黑暗的地下世界作为某些邪恶怪物的奴隶与食粮。 赫利姆当然不会对底下这些人类的悲惨命运产生任何恻隐之心，但他同样对来到地表以后仍要被那位残酷的神后驱使，进行这样毫无意义的屠杀行动感到深深的厌恶。 与其他嗜血狂热的蛛化同胞不同，赫利姆是位偷偷隐藏起来的无信者。 他无法忘记那个噩梦，冰冷的石台，刺入身体的镣铐，女祭司们狂热的颂歌。 以及那团自幽绿火焰中出现的腐烂生物，长着蛇形触手和球根状的眼珠，来自深渊魔域的蜡融妖，罗丝神后的侍女， 当那团邪恶的触手包裹住自己头部将所有光明从他无法合上的双目中夺走时，他感到绝望般的无助，甚至无法向神明祈祷，因为正是自己崇拜的神旨意执行这项惩罚。 等到他恢复意识以后，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半身体是精灵，腹部和腿脚却全然是一只畸形蜘蛛的怪物。 但有时他讽刺的感到能够成为蛛化精灵何尝不是自己的一种幸运，当以旁观者的身份渡过百年时光，见证了无数卓尔社会残酷而可笑的权力游戏以后。 赫利姆.埃苏加已经渐渐看清了罗丝那谎言织就的迷网后的真面目。 在这位女神定下的阶梯上攀爬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哪个家族能永享罗丝的宠爱，即便能够获其青睐享有强权与荣耀，但只要一夕犯错，招之厌恶，结局便只有毁灭与死亡。 赫利姆不想成为这无谓游戏的任何一角，他背弃了对罗丝女神的信仰，但又丝毫不敢反抗来自女神的奴役与命令。 并非赫利姆甘愿成为黑暗精灵驱使的爪牙，但他只是区区一届凡人，确切来说是一只丑陋的怪物，又如何能够打破强大神明定下的规则，他只能也唯有继续游荡在自己出生长大的黑暗世界里，用杀戮与毁灭来调剂早已麻木的心灵。 然而现在，逃离残酷故乡的机会却已经到来了，有着明媚阳光与绿树鲜花的地表世界无疑是蛛化精灵实现自己夙愿的最佳选择。 而这，也是蛛化精灵队长甘愿倒戈一击，协助优索雅瑞雯的真正原因。 唯有走投无路的女祭司会选择继续留在这个地表世界，至于她许诺的那种种赏赐，嘿，倘若那个卓尔****一心一意只想返回幽暗地域讨回公道，他会毫无犹豫的立刻砍下她的脑袋，当作投靠新家族的礼物。 虽然雅瑞雯如今似乎重新获得了罗丝的恩宠，他也必须重又归于这位残酷女神的掌控，但赫利姆并不着急，这里终究是地表，是不属于地底蜘蛛的世界。 所谓的在这里建立一个卓尔帝国的想法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与自傲的卓尔长女不同，作为曾经的第六家族地位卓然的武技长，赫利姆自在那权力的游戏中失败而遭受蛛化酷刑的那一刻起，便已深刻的体会到了蜘蛛女神的残忍与反复无常。 或许，这个征服地表的神谕确实是女神精心策划的又一场阴谋与圣战，又或许，这只是罗丝闲暇无聊的一时兴起，想要欣赏一下自己子民在地表世界制造的混乱杀戮。 诸神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域，过犹不及只会惹来更为强大存在的干涉，到那个时候，他无疑会很高兴亲眼旁观这些卓尔精灵的毁灭。 赫利姆目的只是为了逃离那座黑暗地底中的残酷城市，但在那之前，他必须找到新的值得接纳的团体，二十只蛛化精灵所能提供的战力将是任何黑暗组织都无法抵抗的诱惑，他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顺从与臣服，而这两条，被放逐者已经从阶级分明的卓尔社会中学的足够多了。 ※※※※※※※※※※ 就在卓尔精灵们在位于隔离联盟及帝国的广大那提斯群山中肆虐杀戮的同时，一场针对这些来自地底世界中的袭掠者的争论也正在温暖南方的同盟大议会中激烈的进行着。 几十位来自联盟各个自治领的议会代表围拢在一个半圆形的木台前，他们肤色各异，服饰各异，有代表平原农民的瓦兰西亚人，有生活于高地群山间的罗萨人，也有来自西海群岛的魁斯讨海者，甚至迷雾森林中的某个精灵部族也派出了两位代表与会出席。 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价值观，甚至是不同的语言，每次都让这场决定着整个大陆第二强国家未来走向的权力大会显得混乱嘈杂，毫无秩序可言。 “肃静，肃静”！ 主持议会的阿斯坦大议长不得不反复重击木锤，才能让下一位地区代表在吵闹不堪的环境中勉强开口发言。 “关于这些袭击者的最新去向，接下来便由来自盖斯特领的代表，猎鹰之眼－西凡纳斯议员上台陈情。” 当听到这位声名着著的游侠的名号后，嘈杂的大议会瞬间安静了许多。 在内部诸侯及军阀凌立，不时互相攻伐吞并的南方联盟，由猎鹰之眼所统领的游侠哨兵们已经给不少妄图对盖斯特领伸手的野心家们以足够深刻的教训了。 一位纤细，高大的男子沉稳的走到了圆台正中，他大约三十几岁，满头棕发用一根皮带扎在脑后，身着外罩墨绿斗篷的银锁甲，在他身旁，一个有着美丽红发的小姑娘手足无措，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着。 “诸位议员，请容我向你们介绍这个可怜的孩子，整个盖斯特领被袭击过的地区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维兰妮.阿什利。” 游侠随后把维兰妮领到身前，拍了拍这个紧张万分的酒馆姑娘的肩头。 “孩子，不要怕，把你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都说出来就行了。” “是的，各位大人”。 女孩害怕的看着地面，哆哆嗦嗦的向高台上的诸多大人物开口说道。 “那天晚上，大家本来都很开心，因为一位勇敢的吟游诗人把出现在我们酒馆里的一只小怪物给打跑了，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喝酒，一起歌唱，欢迎这位远方来的冒险者客人。” “但后来，那些浑身黑皮肤的怪物突然冲了进来，他们把所有人全都杀死了，哈斯，吉姆，小盖特，全死了，所有人，全部都死了...，如果不是那位勇敢的诗人先生出手相救，我，我也一定也会死的。” 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可怕景象，眼泪止不住的从维兰妮的目眶中滴落下来，并很快让她跪倒抽泣，难以自己。 游侠拍了拍手，示意两位下属上前将已经失控的可怜女孩领下台去。 他随后极为严肃的向台上的其他议员开口说道：“根据这孩子所描述的情况，以及我们随后在屠杀现场找到的线索，那些泯灭人性的怪物很可能是来自幽暗地域的黑暗精灵。” 此言一出，议会现场顿时一阵大哗，而那两个在席的地表精灵甚至条件反射的拔剑出鞘。 “梅莉凯在上，鹰眼阁下，请问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些袭击者是卓尔精灵而非其他的什么怪物，要知道，那些生存在地下的亵渎者已经整整二十年未曾在阳光下的世界里重新现身过了。” 两位精灵代表中较为年轻的一个终于忍不住率先起身质询道。 听闻此言，游侠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麻袋扔给了台上的精灵。 “两位可以看看里面的东西，相信以你们对黑暗精灵的了解，自会判定我所说的是否只是虚言。” 精灵们焦急的打开布袋，看到的是一支已经腐化为几块碎片的黑羽箭。 受到黑暗魔法的祝福，但却无法在光明中长久保存的附魔武器，与卓尔互为世仇的木精灵们几乎想都不用想，便可以断定使用这些武器的主人的真实身份。 “鹰眼阁下说的没有错，”精灵代表满脸阴沉的点点头，“这些武器的确属于被诅咒的黑暗精灵。” 他随后向游侠微微鞠躬：“阁下，不知此物能否让吾等带回迷雾森林，有了这个证据，才能让吾族长老相信卓尔精灵重现大陆的消息。” 游侠点头同意道：“梅莉凯在上，你们可以把它留下，那些该死的卓尔们可是在许多尸体上都留下了类似的武器阿。” 说到这里，这个老练沉稳的男人亦忍耐不住心中的恨意，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当得到精灵的肯定与附和以后，整个议会现场顿时再次陷入到一片窃窃私语声当中，既然已经确认那些在联盟境内肆虐的袭击者的确是黑暗精灵，那各个自治领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信奉蜘蛛女神的卓尔精灵所造成的冲击绝对不是那些普通怪物可以比拟的，他们的出现往往预示着一场可怕的阴谋与随之而来的恐怖破坏。 “砰，砰，砰”。 年迈的大议长再次敲击木锤，让会场保持安静。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发言道：“那么，下一个议题，便是盖斯特领代表，鹰眼希凡纳斯阁下提出的组织一支追捕讨伐黑暗精灵的精锐部队的提案。” “那个，先停一下。” 一个黄莺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老迈的阿斯坦议长的沙哑发言。 “能否让我与鹰眼阁下刚刚带上来的那个红头发姑娘面对面谈谈？” 这可爱声音的女主人一边调皮的轻笑着，一边在两个强壮高大，满身鳞片的战蜥人的护卫下，毫无顾忌的慢慢走上了前台。 “我的母亲大人，哈拉德女王陛下可是很想听她说说关于那个吟游诗人的事情呢！” ※※※※※※※※※※ 附注：梅莉凯－－森林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