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旧交临门辱，仙途问心咒
小院的后园石椅上，禹辰正盯着池中几只不时冒出水面的锦鲤发呆，长期在聚灵阵笼罩下的小池中生长，这几种共生水产长势都很不错，当然也和禹辰照顾还算得当分不开。 禹辰这二十年，早年最喜游玩嬉戏，是邻里孩子头头，又天生聪颖，利用灵石做得飞弹火球、驾风纸鸢以及最耗功夫的千鹤等小玩意颇得同龄孩子喜爱，都会拿家里给的一些散碎灵石和禹辰交换。 许是和禹辰出身百宝阁有关，从小他就对经营一事颇有天赋。自己要耗费不少功夫做出的几只仅需微末的开光期真元力便能cao纵的符鹤，色彩绚丽斑斓像是某种巨大威能而又美轮美奂的高等法术一般，最是受人欢迎，他便想出了一块灵石能玩一天的办法。这也使禹辰成为这帮家里控制灵石都很严格的孩子群中最阔绰的一个。 甚至于后来，十里八街的孩子们都知道禹辰做得东西好玩，纷纷拿自己积攒的零用灵石来买。禹辰便把符鹤交易划到了百宝阁，还专门在一个角落里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在一张桦皮上写上“禹辰专柜”字样，倒是惹得不少前来百宝阁做生意的修士们注意，纷纷惊叹这小子从小就是生意精。 想到这里，一直发呆的禹辰嘴角微微挑了一下，笑得腼腆自然。池中几只锦鲤也在几只大青虾的“sao扰下”游到别处了。 或许和小时候便向来不缺灵石有关吧，禹辰花灵石在同等财力的修真家族小辈之中，也是出了名的大手大脚。 是从十岁那年——或者稍稍再早一点——当这二十几个同龄小孩之中竟有一个突破了开光期进入练气期，正式踏入修真之门开始，禹辰在这个圈子里的核心地位便不断动摇。 当有几个孩子相继进入练气期后，禹辰的符鹤、甚至更好玩的新东西也不够吸引伙伴们了。禹辰知道是大家都长大了，他又不愿和更小的孩子们玩，从此变得相对孤僻了些。 当时只有两个孩子从来没离开过禹辰，一个是从来都“禹辰哥哥”、“禹辰哥哥”叫个不停地夏巧嫣，一个则是打小便生得肥肥的“小猪”朱小旭。三个人也一直玩到夏巧嫣和朱小旭双双迈入筑基期，而禹辰，终于成为唯一一个还停留在开光期的人。 不过他们两个并没有完全疏远禹辰，倒是还经常一起出门游玩。而当“小猪”跟随同样没有迈入筑基期的父亲外出游历之时意外死在“天顷”中的时候，禹辰足足为这位好友花了几十块灵石自己制作了上百张最简单的甚至可能都不会有效果的“安魂符”，并静静祈祷了三天三夜。 至于夏巧嫣，禹辰的眉头皱了起来，轻松的心情瞬间消失。 “唉……”闲坐石椅的禹辰再也轻松不起来，心中反复回想大哥禹鹏昨晚透露的消息。 百宝阁少掌柜禹辰得罪泰阳宗的潜龙榜高手莫青城，被打得半死——这个消息在禹辰昏迷第二天便传遍了南禹城中低层修士。两天后，夏家家主、夏巧嫣的爷爷夏龙良便来到禹家，直截了当的向禹清提出退亲。 夏家也是小商贾世家，只是却从未如百宝阁当年那般辉煌过。便是如今禹家败落，却也好过夏家数倍，不过两家近几百年来关系还算密切，向来互有往来。 世代精养水产的夏家，祖宅便在一处灵泉山溪汇聚而成的水塘附近，又有传承了近千年的小手艺，开了家福成铺专营自产灵馐，每年进账灵石也不少，在这南禹城倒也算中产家族。 夏巧嫣的父亲夏彦轩与禹辰父亲禹天扬兴趣最是相投，二人一起在绝神之森附近结伴而行数年，算是生死之交的异性兄弟。某次猎杀妖兽归来，夏彦轩见当时不过五六岁的禹辰和夏巧嫣很是般配，便开口提出定下这门亲事。 禹天扬更是豪爽之人，当晚回家便向禹清并报了此事，在禹清没直接反对后便径直将家传定亲信物凤羽钗送到夏家，从此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后来禹辰得知此事，对感情一事亦无甚认识，也没做反对，而一直打算让禹辰拜入琼宇剑宗的禹清在禹辰被查出先天灵寂之体后，便绝了那门心思，心下算是接受了这段姻缘。 谁知正当禹辰昏迷不醒前途渺茫之时，夏龙良竟带着那凤羽钗登门，开口便是退亲！ 按照禹鹏的描述，禹清见那夏龙良不顾两家世交情谊如此上门羞辱，开口便是大骂，还是在禹天英的劝阻下停口的。 那夏龙良也不做争辩，心知理亏却也毫无愧色，将那凤羽钗丢下便跨门而出了。 禹清则是整晚气得吃不下饭，每隔一会便大骂“夏老匹夫”如何如何，禹鹏全了劝了两个时辰才停下。 心中泛起微澜，禹辰细细咂摸此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突然禹辰眼神一亮，心中有个念头挥之不去，立刻叫小六子过来讲讲那夏龙良的坊间说法。 小六子一听这差事，丝毫没用准备口若悬河张口便是零零散散各种传闻，讲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停，却也终于让禹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禹辰当下便回到小屋中，摆好聚灵阵和五行拘灵阵，又是一道传音递影符在缓缓升起的青色光幕中开始奏效，禹辰再次请求当年意外结识却颇为对味的好友穆采蝶帮忙查探情报。 缓缓做着调息，将那怠生造化术第一层练上三循环，禹辰的脸色才恢复一些。 虽说有了怠生造化术那困扰禹辰多年的紧闭的灵窍渐渐有了起色，然而毕竟重创未愈，禹辰现在的真元力比之从前亦是弱上许多，远距离的传音递影符，耗费的灵力真不是一点半点。 放下此事，禹辰就不得不再好好考虑一下泰阳宗和琼宇剑宗的事情了。 莫青城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是禹辰毫不怀疑的事情，然而自己欠下琼宇剑宗的人情，也太大了吧！ 或者说三叔代自己在琼宇剑宗内，欠下了天大人情，毕竟自己一个小小的练气期修士，人情一说几无意义，三叔刚满五十岁，马上进入凝脉期，虽然机会不大，却也是有希望进阶金丹真人行列的。这样的人情，才值得他们为自己做出这么多让步吧。 禹辰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事实上，即使曾经有野心，十年的默默无闻也多少磨灭了点野性，最多留下一点倔脾气。 知道现在禹辰想起当日飘渺空间玄飘境的演武场擂台上，那突然爆发的豪情，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潜藏多年的欲望瞬间爆发？禹辰对凌风这个半开玩笑的解释不以为意。 最多，最多也就是那股子倔劲儿撑着自己吧！或许还得加上一点点醉仙楼灵酒微醺的影响。 然而，如今禹辰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作些打算了。 按照墨衣的逻辑推算，既然他肯定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助他破封而出，那至少也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了。 自己能达到金丹真人的境地么？虽说肯定有点野望，却也不敢就此定论吧。 “嗡……嗡……”突然间，禹辰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仿佛识海内翻江倒海一般。 “这该死的老……啊！” 禹辰痛的大叫起来，旋即紧紧闭上了嘴。虽说吩咐小六子不准随意到后院来，可若是自己闹出了大动静，这吩咐便也没什么用了。 知道这是墨衣强行要自己进入识海的信号，禹辰没再抵抗，那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禹辰，我问你，你活着是为了什么？”禹辰刚刚进入鸿蒙之地，雷鸣般的吼声便从空中传来。 活着，为了什么？ 如果说中古时代的修真者，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逆天修真，为的是追求那长生大道，天地至理，为此在坎坷仙途迤逦而行，不惜抛弃友情，淡化亲情，虚化爱情，殒身不恤，甚至愿意逆身成魔，弃身修鬼也亦绝无退缩之心，那么当今的修真者呢？ 传承千万年的无数修真秘籍法术，遍布天下的灵泉地脉，琳琅满目的宗门洞府，不断改进的灵丹奇药，还有相对稳定的城镇生活，甚至还有灵馐仙酒这等吃喝之间便能提高真元的奇物借以免除中古修士辟谷之厌乏——这等条件下，除却那少数天资出众的天才，一心向道殒身不恤之人，又有几何？ 恐怕那些一心苦修的，也不过是通过打拼图个几百年的痛快日子或者庇荫后代吧。诺是平白获得无尽灵石，无上高位，哪怕只有几十年，又有多少人愿意拿几百年的寿元去换？ 扪心自问，禹辰亦是不敢说自己向道之心足够坚定。 “我只问你，亲人之关怀，朋友之照料，他人之帮助以及仇人之报复，你想做出怎样回应？”像是察觉禹辰的犹豫，墨衣那带有压迫感的声音再次传来。 禹辰的思绪也随着这股压迫汹涌起来。 爷爷、三叔以及大伯、大哥的关爱，还有父亲常年的默默付出，让禹辰不得不感伤； 凌风那毫不犹豫卷进与莫青城结怨战斗身负重伤的画面，穆采蝶长久以来一直不断鼓励自己并帮自己收集信息的举动，让禹辰不得不感动； 琼宇剑宗多年来对禹家甚至自己的提携帮助，甚至不惜向泰阳宗让步的表态，让禹辰不得不在意； 多年来面临的白眼与嘲讽，夏龙良上门退亲的刺激，莫青城和易阳视自己如草芥的鄙视，让自禹辰不得不忿然！ 亲人，朋友，他人，仇人……一个个词汇不断冲击着禹辰的识海，禹辰的眼神由迷茫变得渐渐明亮起来。 “还有，天资聪颖的你为什么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先天灵寂体，这其中是否有人做了手脚？你那早逝的母亲，真的如你父亲所言生下你便舍你而去么？” 什么！ 禹辰的内心彻底翻起了滔天骇浪！ 让自己饱受煎熬的灵寂之体背后竟暗藏阴谋？母亲早早仙逝一事竟另有玄机？ “我，我要变强！”禹辰几乎是咆哮而出。 “什么？”空中又是一道厉喝。 “我要变强！我要让家人以我为荣，我要让朋友为我喝彩，我要让助我之人得到百倍回报，我要让那鄙我、恨我、杀我之人，付出天大代价！我要我之未来cao控己手，我要这世间之事随我所愿！我，要变得强大起来！” 墨衣的一句句厉喝犹如咒语一般，彻底将禹辰激发起来！ 禹辰的吼声震天撼地，鸿蒙之地仿佛迎来天神降临一般沸腾起来，远处那雾蒙蒙的虚幻空间瞬间退却百里，精致古朴的玲珑塔再次出现，塔身第一层又一道塔门，缓缓开启…… ———————————— 江太公曰：禹辰这有些闲散的性格，其实我喜欢，然而并不适合他，尤其是他那即将面对的精彩却也危机重重的未来。一起为他祝福吧！ 又：二更准时晚九点，敬谢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