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沉闷的一天
她站在那里茫然了很久，夕阳即将要落下了，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没有丝毫感情的轻咳声，惊醒的温柔下意识地回过身，手立即抓向了自己的画卷，可惜晚了一步，画落入他手。 “苍茫落于水似雾，金光撒破少女纱，天池金水从何来，四人呈影以为梦。” 薄唇一起一合，清朗的声音轻轻将这画上诗句读出，深邃的眸子中倒映着图，这首诗中仿佛倾注了作诗者所有的情感。 “二师兄。”垂落的宽袖中，她的手紧张地攥着，惊慌失措的神色撞进了他的淡漠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空气都凝固了，他的出现几乎让温柔窒息，“太像了。”他看着这张画，一时间却有了别样的感觉。 听到他的话，温柔心中直打鼓。 “这画能给我吗？”凤眸微眯，收起了画卷，他的手比他的嘴更快。 温柔心咯噔一下，旋即连忙点头，心里却问：我不给，你会还吗？ “那日多有得罪。”他淡淡地道，完全没有道歉的口吻在其中，就像只是在宣布一件事情。 “啊？没事。”她不敢多言，言多必失，“四师兄没来吗？” “他踏入元化期，在巩固。” 今天的他似乎特别有耐心。 温柔偷瞄着他的侧脸，努力地深呼吸：“那真是恭喜四师兄了，二师兄，如果没有事情，冷烟先行告辞。” 温天涯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随时准备落荒而逃般的少女，在他面前她的伪装实在是很拙劣。 “和我聊聊。”温天涯这句话着实吓到了温柔，她努力地摇了摇头：“二师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拐弯抹角应该不是你的性子。” 温天涯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出来，只能是盯着温柔，看了许久。 气氛有些沉默，只有耳边传来的激流声。 “你和温柔很像。”他说这话时，温柔差点心神失守。 “温柔？便是二师兄的故人吗？” “她是启天喜欢的人。” 心脏突然揪得很痛，看他的眼神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他像是没有感情的人。 “那温柔与二师兄……”她知道自己明明不该问，感情的事情，刚开了头，她立即打住，有一种期待，却又有一种心痛和害怕。 温天涯看着她，字句间十分清晰：“她，是我meimei。” meimei吗？ 温柔的内心被欣喜和悲哀相融，很是复杂，明明自己就站在他面前，还是要装傻充愣。 “能够拥有二师兄这样的哥哥，四师兄这么好的人喜欢着，她一定很幸福。” 他看着她：“她已经死了。” 她抬起小脑袋，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吐出一句话：“二师兄，请节哀。” “我会为她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温柔在天之灵知道你和四师兄为了她向华天鹰报仇，出了点什么事，那她怎么会安心呢？”或许是说得太真诚，温柔蹙眉低沉，眉间愁眉不展。 温天涯看了一眼她，眼底深不可测：“或许她会自己报仇，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华天鹰。” 装模作样是没有用的，她立即闭上嘴一言不发。 “天涯，终于找到你了。” 白影靠近，温柔的心脏狂跳，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冷师妹，刚去烟云峰找你，想要感谢你当日送上的一场造化，我踏入了元化初期。”他温雅的拱手，真诚的模样，温柔连忙扶起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四师兄，千万别这么说，冷烟承担不起。” 见他是来找温天涯的，温柔将东西一收，看着两人，一拱手：“冷烟不打搅两位师兄谈话，刚醒来，还要去趟丹峰。” “对了，你和英爵他们不是要为参加仙道同盟大会而训练吗？我把他们带到烟云峰了，这两个小子就麻烦你了。”白启飞浅笑道，语气与以前别无两样。 温柔哪还有心情猜测他的举动，随意地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她的离开，白启飞却微微沉下了脸，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你觉得她是温柔吗？” “不知道。”温天涯苦涩地摇头，“毕竟她是我亲手埋的。” “天涯，如果她是温柔，我们之间将会有一场争夺吗？” 温天涯听到这一句话，突地伸出手，眼神很是冷漠：“她不是任由人争抢的物品，她是人。” 白启天忽然间笑了：“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就好了。” 这句话中的苍凉，温天涯一揽白启天：“走，喝酒去。” “靠，你还喝？”白启天笑锤了一拳，却没有丝毫的拒绝的意思。 温天涯笑了，很是难得的微笑，即使与常人的微笑看起来很不明显。 温天涯：“我酒品比你好。” 白启天脸色一僵：“谁说的，明明是我比你好。” 温天涯：“我不吵不闹立马睡觉。” “……”白启天极其悲愤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推销自己吗？” “我只是实事求是。” “明明就是！” “我没有。” “有！” 两个人吵吵闹闹，意外地和谐，离去的背影，他们的喧嚣逐渐被吞没在了天池轰响激流之中。 恍然若失的温柔缓缓地走进了丹峰，明明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日子，她有种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大约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她穿过了药园，踏进了丹殿，丹殿大厅内只有王平一个人一如既往地在整理着药材，偶尔走过的几名弟子几乎都是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温柔的心情总算是在这丹香中平静了下来。 “王执事，我干爹在丹房？”她小步上前，恭敬地问道。 “冷烟？唔，这个……木长老现在正在炼制丹药，你请回吧。”王平拦下她的步子，面露为难地道，语重心长地叹息，也不点明叹息为何。 温柔整颗心颤了颤，忽然间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她深深地凝视着曲折的通道，一间间紧闭的丹房，却只有最深处的那间不时地传出了一股股浓郁的丹香。 耳边传来低哑的雷鸣，很轻的响动，如果不是她此时感官变得异常的敏感，恐怕也捕捉不到此时这般声响。 “打搅王执事了。”温柔欠身离去，鲜血从掌心伤口处缓缓朝地面落去，在旁人听不出的细声，在温柔耳边却如雷贯耳。 “木长老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落魄，孤傲如梅的倔强背影。 “王平，她走了？”王平侧眸，一名穿着蓝衫，胸口一个苍劲有力的“丹”字，这名老者半倚在墙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完全可以称得上邋遢二字。 “木长老，这样做好吗？”王平看着这个恨不得将宝贝女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老者，平日淡漠、孤傲，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像个无助的孩子，颓唐地摆摆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浑浊的眼珠凝视着离开丹殿便踏剑飞去的青衫少女，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 她站在烟云峰前，看着这座烟云环绕的山峰，山峰顶上那块巨大的平地上占据了一小部分的古香新宅，清新的绿色点缀着整个府邸，她霎时间有些冷漠了起来。 “温柔……回来。” 霎时间，脑海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温柔睁大了眼，惊异地朝四周张望。 “我在烟云峰内院最深处的那间房里，你过来。” 是无心哥哥！是他！ 眼眸中霎时间的冷漠消失，身影化作一道光落回了烟云峰。 “冷师叔。” “烟云峰今日不见客！” “是！” 幻影步不断地提升，很快便踏入内院。 “冷师叔。” 温柔朝他点头，甩袖飞快步入东厢房，门嘭地紧闭。 这间房内，最先映入眼眶的是那张俊美的面容，从容不迫的微笑，手中捧着一副画卷正在观赏，温柔愣住了：“无心哥哥……”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他微笑着，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问道。 温柔哑然无声，怔怔地立在原地。 “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温柔，如果你今日在天池前的所言所语被华天鹰听到，你觉得事情还会有迂回的余地吗？”他手中的画震碎，化作了白雪一般细碎在房间内旋转落下，冷无心嗓音渗透出丝丝的寒意，“你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吗？” 今天，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看着他，微笑的脸，漠视一切的目光，嘴唇一张一合，清晰的言辞脱口而出对温天涯、木阳子的国骂。温柔脸色平静，只是很沉默。 房间内，话语的调始终在一条线上，显得很怪异。 “给你十天，十天后你让带着白英爵和华宇皇两人接下宗门任务，去荒蛮之地附近。”他说完这句话，消失在了房间内。 温柔刹那间失神，满地的碎片和她一样茫然。 弯腰，她半跪在了地上，捡起一片片的碎片，掌心的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倾向，但是还是沾染上了先前流出的血液。 “难道要我杀了他们吗？”她自嘲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