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战争
回家的路上,虎子看到爷爷何德才急匆匆地往村外跑。他刚从老二何有发家里借来两块钱。毕竟何有发是在村里当领导,思想觉悟比何有福高。他背着老婆从床底下摸出两块钱。还再三警告何德才千万不要告诉小犬他娘。何有发的儿子叫何进犬,比虎子大三岁,刚上初一。前天,他儿子在学校里同人打架,把对方的头打破了。老师让他喊家长,不然不让他上学。他在村东的麦秸跺里藏了一整天,晚上饿的实在不行了,才跑回家把事情真相同何有发讲了。何有发脱下鞋底,狠狠地打了十多下,喜云在一旁看不下去,拉开,训斥了何有发一顿。次日一早,她跟着儿子去学校见老师。何德才到何有发家要钱时,喜云领着儿子刚走。 出了村庄,何德才一路快走。最近的集市离双水村也有六七里路,一般人去集市都是骑着自行车。上次他借老四家的自行车赶集,回来时车轮子压到一块砖头,把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不但把人给摔伤了,还把自行车的车把给摔变形了。还自行车的时候,老四的老婆把他给讽刺了一顿,之后他再也不借别人家的自行车了。 卖排骨回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两块钱买了一斤半的排骨。卖排骨的是他舅家的人,论辈分那人还得喊他姑父。临走时,那人又切下半斤猪油,白给他。回到家,何德才把排骨和猪油都放进锅里,烧水猪rou。不大功夫,猪rou的香气就飘溢了整个村庄。村里人都相互猜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还有那个闲钱吃rou?机灵的小孩很快就打听出是何德才在王天奎家煮猪rou。 “他倒好,日子越过越滋润了。霸占着人家的院子不走,都半个多月啦,还真把哪儿当成自个的家啦。” “他那里舍得走。听说王天奎的家可是一个风水宝地。你都没听说吧,何德才他老婆在王天奎家住了半个月竟然都返老还童了。脸牙齿都长出来啦。要不他今天买排骨。肯定是老太太想吃排骨了。” “七老八十的人了还长新牙?俺可是从未见过。莫不成双水村要出老怪物了?” 在村民们的非议中,何德才的排骨出锅了。老太太睁大眼睛,放着绿光。上一次吃rou还是三十年代,或者是四十年代的事情。浓烈的香气唤起了她久违的欲望。何德才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村里的狗都聚集到门口,大大小小,十多只,都睁着饥饿而又贪婪的眼睛。何德才拿了个棍子跑到门口,他知道,自己要同这些狗做一场持续战斗了。 街上,虎子的哭声和廉瑛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孙子哭了,他不能不管。他冲着狗群挥舞去木棍,打到了几条,吓跑了几条,剩下的几只低着头对他呜呜呜的低吼。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关上大门,冲出狗群。廉瑛拉着虎子在骂街。 “狗×咧,没按好心。俺咋就得罪你们啦,是不是自己不会生儿子,看到俺有个儿子心里痒?没天理的,做这种事情会有报应。” 廉瑛身后跟了一群人,女人小孩。都捂着嘴指指点点。虎子边哭边用手捂着肚子。何德才在人群后跟着,他要先弄清楚状况,廉瑛到底同谁家吵架了?为什么吵架?走到何有福家门口廉瑛用手使劲地拍门。何有福的老婆菜花正在厨房里用尿煮娃娃菜。浓烈的尿sao味差点让她呕吐。她用棉布捂住鼻子,强忍着把娃娃菜煮熟。廉瑛敲门时,她的娃娃菜刚出锅。菜花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早就听到廉瑛在外面骂了,只是她没想到莲瑛是冲着自家来的。她摸了一个木棍,打开大门。廉瑛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问:“何有福在那里?何有福,你给我出来。” “喊啥喊。何有福没在家。”菜花上下打量着廉瑛说,“你找俺家的干什么?” “你少蒙俺,他一定在家窝憋着。”廉瑛提高声音喊,“何有福,何有福,你给俺出来。” “哎吆吆。现在是不是想好啦,要从老何家出去?连大哥都不喊啦。直接喊名字?”菜花见村里人都围在她家门口,她怕有人闻到厨房的尿sao味,事情败露。她冲着后面的人群喊:“看啥看?吃饱了撑得?围在俺家门口干啥?廉瑛,俺给你说啦,何有福没再见,你有啥事晚上来吧。” “晚上,等到晚上都完啦。”老爷把虎子拉出,当着众村民的面说,“大家都看看,俺家虎子吃早饭的时候还活蹦乱跳,你们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虎子耷拉着脑袋,双手捂着肚子,像生病的老母鸡。何德才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抱住虎子,使劲摇晃。虎子努力地抬起头,喊了声爷爷,又把头低下去。 “俺孙子咋啦?” “咋啦?问你大儿子啊。”廉瑛说,“没良心的,自己不会生儿子,羡慕人家有儿子。暗地里使手段,让俺儿子喝凉水,是人办的事吗?何有福,你这个老绝户,你给俺出来。” “廉瑛,你嘴巴放干净。谁老绝户?你要是再说老绝户,俺撕烂你的嘴。”菜花捋了捋胳膊,做好打架的准备。 “咋啦?想打架?靠人多欺负人。俺不吃这一套。”廉瑛也捋起了袖子,冲菜花扑过去。两个女人,你揪住我的头发,我拽住你的衣领。两人从何有福家门口一直撕扯到大街上。何德才在一旁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拉某一方,另一个人都会认为他是拉偏架。大儿媳妇和三儿媳妇都是一样的,他可不敢招无谓的怨气。 撕扯中,何有福下地回来。他放下铁锹,跑过去,从后面拉住廉瑛的衣服,把两人给拉开。虎子见何有福拉他母亲,以为是廉瑛吃亏了。也顾不得肚子痛,大喊:“来人啊,大伯大俺娘啦。”
何有福撒开廉瑛,忙用手堵住虎子的嘴。廉瑛却认为何有福是要欺负她儿子。像个发疯的老虎,哭喊着冲何有福扑过去。何德才也以为老大要打他孙子。他随手捡了一个棍子,朝老大砸去。这时,菜花已经腾出手来,一个箭步,从后面把何德才推了个狗吃屎。 或许是父子同心,或许是良心发现。何有福见自己的老爹趴在地上。他冲菜花大吼:“丈勒个娘们!”一脚把菜花踹开。见何有福打自己的老婆,廉瑛也不再好意思动手。她走到虎子身边,用手擦了擦虎子的眼泪,问他有没有受伤。虎子则跑过去,把何德才拉起来。何有福站在那里,看着一家人四仰八叉,用手直挠头皮。 “为啥打架?”何有福问。 “为啥?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说,你个狗×咧都是干啥啦,让人家堵住门口骂老绝户。俺嫁到你们老何家一天的福没有享,整天人前人后的被人指责。这么多年啦,俺这个气也就受啦。现在好啦,自家人都骂老自家人头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何有福,你当着大家伙的面你说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你为啥给俺儿子喝那么多凉水?害的俺家虎子早晨一回家都拉屎,一个小时没有都拉了十多次。你看看,俺家虎子现在都虚成啥样子啦。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没完。” “老三家,俺不是有意要害虎子,虎子是老三的儿子,也是俺亲侄子,俺哪能故意要他拉肚子。俺何有福成啥人啦?俺要他喝水,俺要他喝水是因为,因为……” 何有福把廉瑛拉到一边,小声地把事情原委告诉她。廉瑛听了,被何有福的无知给搞乐了。虽然她没有读过书,虽然她是个妇女,可何有福说的配方一听就不准备,还童子尿,怎么不吃童子屎?她心里不信,但没有告诉何有福,就让他吃吧,吃我儿子的尿,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事情说开,廉瑛谅解何有福。何有福知道事情因自己而起,他自告奋勇,带着虎子去邻村卫生室看病。围观的人都散了,何德才也一瘸一拐地往王天宝家去,因为他给老婆子熬的一锅排骨汤不知她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