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风言风语
八月十三这天清晨，天上沥沥拉拉下着毛毛小雨。距离都城还有二十多里地的小镇，来了一个壮观的车队，车队最前面是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因为下了一夜的雨，地上的湿泥有些滑，马匹走得并不快，整个车队慢悠悠的停在一家小酒馆门前。 这个小镇并没有什么豪华的饭庄，就算是这种简陋的小店也仅此一家，再要吃饭就只能去都城里面了。林宝山第一个从马车内探出头，旁边机灵的侍女马上为他撑起竹伞。随后他的夫人秦氏也从马车上下来。在他们夫妇二人带领下，一众家丁仆人一起进了这家小酒馆。 “哟！客官你来了！你吃点什么？”店小二热情的迎上一群人，并引着他们走到一个大桌子边。 林宝山四下扫了一眼，两道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伸手在桌子抹了一下，黏糊糊的油腻感从手指传来，他恶心地甩甩手问道：“小二，你们这有没有包间？” “包间？”小二诧异地摇摇头，仔细端详了他们一行人几眼。 一次性那么多人赶路的大队伍，他当店小二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带头的男人和旁边的女人应该是夫妻，穿戴十分奢华。就连旁边明显是侍从的家丁们都个个绫罗绸缎，看得出应该是来自外地的大户人家。 于是小二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客官，咱们这是小地方，没有包间。您先坐，我给您倒水去！” 林宝山吩咐仆人、家丁坐到旁边几个桌子。在侍女仔细地擦了桌椅之后，他和夫人秦氏才坐了下来。自张修真死的那天，meimei便给他传了信。收到吊丧信之后，林宝山日夜兼程的赶了几天，终于在清晨时分到了都城附近的小镇。 其实当年林家非常不愿意把林氏嫁给张修真的，在二人成亲之后甚至好几年都断了走动。直到后来张修真被封为护国天师，两家人的关系才略微缓和了些。他林宝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什么人应该巴结什么人应该狠踩一脚。 十几年前张修真陪着夫人林氏回娘家，刚好碰上林宝山的侍妾病死，不到一岁的小女儿被林宝山的几个妻子轮番虐待。张夫人一时间看不下去，便和林宝山商量要带走幼小的侄女。林宝山不但没有因为她管自己家的闲事生气，反而亲自将亲生女儿林素素送到了张府。在他看来孩子哪个侍妾都可以生，可如果这个闺女成了外甥张赐麟的媳妇，他便是天师府传人的老丈人了。那个称呼可比娘舅更亲近，做起生意来依仗也更大一些。 店小二拎着茶壶走到林宝山夫妇面前，一边倒茶一边询问：“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你们这能有什么好东西？”秦氏不屑地答道，两只眼睛四处张望。 周围都是些村野汉子，来这种小酒馆就为了喝喝酒、划划拳。其实也不怪林宝山夫妇挑剔，他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哪见过大早晨就喝酒、划拳的村夫、野民？殊不知农忙季节下雨，这些人也是难得清闲一个上午。周围吵闹的声音很大，震得夫妇二人脑袋嗡嗡发响。秦氏哪见过这阵势，以她的娘家背景怎么可能来到这种破地方吃喝？ “嗯……”秦氏捏着鼻子厌恶地看向旁边桌的男人，脸上的皱纹都扭曲了几分。 那男人斜坐在长凳子上，一只光着的大脚也踩在上面。脚板和脚后跟上都是黑泥，让人看见就觉得浑身难受。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坐在那一边划拳一边豪爽地与对面的人喝着酒。听到秦氏从鼻中哼出动静，那男人便看了她一眼，未多说什么便回过头继续与朋友谈笑。 店小二也对她这种贵妇人不以为然，这种人怎么懂得村民的乐趣？只是陪着笑脸介绍道：“咱们这有冷菜热菜，不知道夫人要点什么？” “行了，行了！”林宝山冲着秦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这种地方找麻烦。也不询问价格便对着小二说：“把你们这的拿手好菜全摆上，一桌一份。”说着指向身后的仆人。 “好嘞！”店小二高兴地答应了声，笑呵呵地跑去厨房传话了。 秦氏拿起桌上的茶碗，咧着嘴擦了擦碗边。其实她也没想在这种地方找麻烦，只不过这些村夫实在太让人恶心了。忍住心口的翻腾，她赶紧把茶碗放到唇边，谁知刚喝了半口就‘噗’的一声喷到地上。 “这也叫茶！？树叶泡的吧？”秦氏把茶碗往边上一推，嘴里‘呸、呸’的吐了几口茶叶末子，跟连珠炮一样对着林宝山抱怨道：“我说老爷！咱们千里迢迢的跑到张府有什么用？那个张天师已经死了，咱还有什么可巴结他们的？赶紧把素素那个小浪蹄子接回来，别跟那家人有牵连了吧？” 林宝山从心底里厌恶这个原配秦氏，但是碍于她娘家的势力又不能休了她。强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他低声音骂道：“你懂个屁！我那外甥可是名声在外，十六岁的除魔师！我出去做生意的时候，旁人听见那是我外甥都对我刮目相看！如果素素跟他成了亲，那咱们家以后还怕什么官府的人？” “哼！就怕那小浪蹄子绑不住你那大外甥！”秦氏冷哼了一声，撇了林宝山一眼。 林宝山也没往心里去，却想起当初与素素她娘见面时的情景，咂咂嘴说道：“怎么可能？素素她娘年轻那会……啧啧！那小身条，那小模样……”。他眼前浮现出一个青衣素裹的妖艳美人，眼里还有些委屈的雾气。这时林宝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天想起来都销魂啊！ 这时临桌的男人们放下酒杯开始聊起了闲天，他们无意中的一句话，把林宝山硬生生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嘿！大哥，听说了吗？城里那个的天师府闹妖精啦！” 天师府？妖精？林宝山与旁边的秦氏对视了一眼，显然她也听到了。于是二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说话。 “啊！我也听说了！张大公子娶了个狐狸精当媳妇，就连他的表妹都是妖精呢！”旁边一个浑身黝黑，脖子上还有些泥的汉子回答道。 另一个汉子点点头，脸上充满坏笑低声道：“听说两个都是绝色的大美人，那个张公子艳福不浅啊！” “啊？你说他和他表妹？”皮肤黝黑的汉子显然不太相信，惊讶地问道：“不能吧？他是天师府的继承人，什么娘们弄不到？还要搞自己表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天他们结婚的时候，他表妹可是同着所有宾客打断了他们的婚礼，听说还给了这个张公子一刀呢！” 旁边的林宝山越听越来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摔在桌子上。其实他对林素素并没有什么父女感情，虽说是亲闺女但是从小也没在身边呆过几天。这些人说她林宝山并非那么在意，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张赐麟竟然结婚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不是她的女儿林素素！ “走！不吃了！”林宝山对着旁边的家丁们吩咐了一声，率先离开了座位。 秦氏跟在他身后扭着屁股也离开了小酒馆。她此刻幸灾乐祸得很！如果林素素真成了天师府的夫人，那就连她也要敬上那妮子几分。现在好，不但人家没娶林素素，她还成了众人口中的妖精！这回看自己怎么奚落她的！ 林宝山吩咐跟在他身后不情愿离开的家丁们：“马上赶路！越快越好！” “是！”众人敢怒不敢言，忍着腹中饥饿又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