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今世事
这已经是学堂放假的第三天了,天气仍旧十分炎热。除了放假第一天心理波动比较大以外,这两天程小青都只是恹恹得呆在家里,偶尔看看书,练字也没什么心情。 虽然日子一如以往的平静如水,但自己腰上别着一张价值不知几何的藏宝图,荷包里头揣着连结去西洋的地图解说,脖子上挂着对唐家少爷至关重要的玉佩,脑子里还有几个谋财害命的人名… 哎,叫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如何承受啊。 虽然斯普顿的的事情很棘手,估计自己也是没能力办好的,但程小青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事实被掩盖,说不定将来遇到什么有能力的贵人,可以做出点什么呢;但她又不想这几张纸每日戴在身上提心吊胆,虽然内容已经被最大限度得隐晦化,心里还是不安心那,最安全的法子就是自己把所有的都记在,不,刻在脑子里。 其实她自穿越到这里后,就发现了一件事:她的记忆力,似乎有点过目不忘的意思。 本来的程小青,记忆力就不错,她经历过的人或事,都比较难忘记。现在的她似乎不仅继承了这一点,还有点加强了,感觉脑子现在就像高速运转的电脑,输入关键字就能搜索到相关的消息,只不过越久远的事就要花费越长的时间。 但是自己这么搜索信息,需要十分集中的注意力,往往脸上不知不觉就会带出一副冗沉的表情,别人看着就感觉在发呆出神似的。 有这样的能力,程小青自然高兴。但事实并没有确定,只是自己主观这么认为罢了,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平静下来。 前世的自己总是先把事情的最坏一面给想到,即使在有了99%确定的情况下,只要最终结果还没出来,自己就不会喜形于色。到了这里也一样,只要这能力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她就不能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几****比高考时背文言文还认真,每天都把纸掏出来默背几遍,几个名字也抄上好几遍,害怕自己只记得读音而不记得是哪个字。 即使自己不是过目不忘,这么坚持一段时间下去,肯定会记住的,不是有一个记忆曲线的嘛。到时候一个月记不住就两个月,一年记不住就两年,直到自己不用思考闭着眼睛也能默出来为止。 一本书已经看完,那其他几本也开始动工了。程小青刻意从讲史的那本看起,一个时辰后,总算能大致明白自己所生活的社会了。 原来这个朝代叫做大襄,当朝天子刘见深,八年前继位,所以现在应该是兴德八年。他本是先帝的同胞弟弟,被敕封为诚崇王,二人感情据说很不错。 先帝与先皇后育有一子,自诞生之日起就被封为太子,后来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遭人残害,十八岁时薨了,先帝夫妻二人伤心欲绝,不再提立太子之事。几年过去,待得先皇驾崩之际,才发出圣谕传位给诚崇王刘见深。 新皇上位时,几个年长的皇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了,守孝三月后便被赶了回去,只几个侄子侄女还小,皇帝估摸着成不了气候,也就放任着留在京城里。大襄原本就被治理得不错,新皇也不用费多少心机,只是一番权贵更迭却是必不可免的,一些世爵被削,又一些新贵浮出水面,不提也罢。 大襄的都城为锦城,向来富庶,交通也便利。与它毗邻的东有港口城市里荣郡,南是粮仓曲城,西面为漕运之都齐南府,北面乃松乡望於州。 读到此处,程小青心头颤动,两个地方都是自己所知道的。一个是齐南府,即自己生活着的政治区域,以漕运为主,四通八达的河流造就了它的重要地位,许多地方州府年年上贡的特产,大部分通过漕运到达这里,再经陆路运送到京中皇城或是权贵府邸。 七汀村属于临杞县,而临杞县只是齐南府诸多属地中的一个。临杞和齐南一样,以漕运发展起来,但因为地理因素和政治因素,它更多的作用是接待各地的贡船,提供补给品。其实临杞当地也有不少望族豪绅,多数为商家,即使少数没有从商,也免不了在外地有自己的产业,南来北往的运输船在此地暂歇、下货、运货,带动了兴旺的码头经济。 而另一个叫程小青又惊又怕的地名,正是斯普顿所生活过的里荣郡——惊的是它离自己这么近,只要东行穿过皇城,过几日便能到达,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撞上那几个当事人… 这也正是她怕的地方。若是他们知悉了她的存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儿呢。 不过毕竟不是眼前的事,程小青烦恼了一阵也就放到了一边。 这日,程小青歪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读着那本《留庆怪谈》,正看到怀孕三年的女子产子,就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小婶在不?” 说着走进来一年轻女子。程小青认出来是大伯娘的儿媳妇,那天葛大家媳妇闹事时也在的柳氏,快快地起身掀开帘子,迎上去道:“大搜子来啦,我娘去前头串门去了。” 柳氏人高又瘦,姿色并不出众,做事稍嫌畏缩,和她婆婆俨然不同。与大哥程信成亲已有四五年,膝下只有一女唤聪姐儿,现在正怀有第二胎,差不多有三个多月,已经显明出来了。 程小青赶紧拨拉出凳子请她坐下。 柳氏并不客套,坐了后拿出一张红艳艳的请帖递给她,道:“大姑妈家的度哥儿下个月初十成亲,说是这次要大办,叫咱们都去呢!” 程小青接过,顺手翻看着,答道:“娘一回来,我就和她说。”二人年岁相差大,以前的程小青也少与这个嫂子交往,只偶尔去看看聪姐儿,是以柳氏坐了一会儿也没甚话讲,便要告辞。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笑道:“看我这忘性,婆婆说明日要去小姑家扯布做套新夏衣,待去吃酒的时候体面些,叫我问问小婶要不要同去。” “诶,我一并问了娘,叫娘晚饭后去大伯娘家商量商量。”程小青答了,把柳氏送出门。 陈氏回来,听说了这个消息,脸上却不是欢喜的表情:“又要做人情,份子钱都要出不起了….” 大襄的传统,外甥成亲,舅舅是要坐头席的,红包薄的话说出去就丢人了。 又听得许氏说要一起做夏裳,更是不快活,这一家人每人一套做出来,又是一笔大花费,直把她愁得眉头成一个川字。 程小青看不惯陈氏的抠门样,管自己看书去。 第二天天高清爽,万里无云,适合出行。
七汀村村口处,晃晃悠悠出现了一辆牛车,一头庞大的水牛犄角朝天,喷着粗气。比起壮硕的牛,后面的车简直简朴得磕碜,一块发黑的木板,四周只有微微高度的隔板,显得空空荡荡,里头歪歪扭扭挤着程家一门两房人。 程小青靠在陈氏怀里,无语问天。原本就没指望这小农之家出行能用得起什么代步工具,程填出去上工也都是走路去的,事实上,她就没在七汀村看见过马车。 只是这样的板车…..也太艰难了点吧! 原本路就崎岖,程小青被颠得七荤八素,压根不敢坐外头,只怕一个不注意就飞出去。 程贤却很有精神,蹲在边上屁股也是牢牢地黏在车板上。 许氏手上抱着四岁的聪姐儿,坐在小杌子上,程小青和陈氏坐的则是条凳,几人的腿几乎都伸不开。不过估计是习以为常了,二人饶有兴致地聊着天。 “大丫头她婆婆前几日还得了好几匹的印花雕染锦纱,说了留给咱们今天去挑呢。”许氏的大女儿嫁了个做布匹生意的人家,这几年光景倒是越发好了。 “那些缎子哪里是我这乡下人配得起的,就是穿上了也土气,而且平日里在家哪能穿得上呦。倒是大嫂你可以多挑上几匹,自己裁上一套,给信哥儿媳妇也做上一身。”话虽这么谦虚着说,但陈氏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笑盈盈地说道,一反昨日的不快。 她心里不由想起昨夜丈夫程填带兴奋的声音:“姐夫现在可是顺风顺水,漕运司局执笔主簿虽然才八品,但却是个肥差,临杞泊舟港大到上京的贡船,小至暂歇补给的货船客运,中间还有本地大族商家要河上来往,要干干脆脆下船上岸,哪个不需要意思意思呢,那点俸银,早就不放在眼里了。jiejie素来和我要好,当时我去临杞港做官运,可不是有姐夫的打点么。以后姐夫好了,咱们在七汀待的时间就不长了。” 陈氏眼睛星星放光。程填也激动地看着她,“以前就罢了,从今以后咱们要和大姐家多多走动,你也多认识些夫人小姐,姐夫那边他自会带我去交际。” 许氏不以为意,拍着怀里的孙女,道:“她怀着身子,宴席也去不了,衣裳做了也是浪费。不过我和老二老三都商量过了,这次度哥儿娶媳妇,咱们都得好生打扮一通,决计不能扫了大姐的脸子。听说那家闺女可是了不得,就是在齐南府都能数得上的。祖父曾经当过京官,家底也实,就是她那个爹去得早,光景才败下来些,估摸着这次会有好些官夫人都会给面子来呢。” 陈氏听了又是心头一动,脸上却故作惊讶道:“那看来咱们是得花点心思了,不顾自己,也要看jiejie姐夫的脸面。对了,大姐这次打算包多少?还和汉哥儿那时候一样?” “哪能一样呢!汉哥儿虽说是大姐的长子,但当时哪能和现在比?不过是在老家院子里摆了几桌,哪里来半个夫人小姐;娶的也就是个小门小户,比得上这个二侄媳妇?当时包了二两八,现在可得往上加许多呢,老二她们说了,今年起码得这个数….”说着比了一个六一个八。 陈氏直说要的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