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密谈

    凤栖山中，云海之上的悬峰缓缓移动着，隐隐对着九天之上的星宿，而与北极星遥相对应，看似整个玄宗中心的，便是翠环峰。

    翠环峰上，庄严肃穆的大殿上走出一个人，皱着眉头有些心神不宁，正是姬重华。

    在他匆匆走远甚至踏上飞来亭离去后，大殿远处的几株梧桐树上，轻轻一声叹息过后，原本立于树顶的一道红色身影翩然落下。墨凤流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帘垂了下来，沉默半晌之后，身形一晃，掠进大殿。

    宗主佾昀正对着挂在大殿正中的“天”、“地”二字，头也不回，在墨凤流一脚刚踏入大殿的门口之时说了一句“你迟到了。”不带半点责备或其他额外的感情色彩，就是一句平常的招呼。

    “只是……不想面对他而已。”墨凤流轻叹一声，屈身执弟子礼后问道：“敢问宗主找我何事？”

    “无他，一半公事一半私事。”佾昀转过身来，空荡荡的大殿中连把椅子都没有，事实上，除了挂在厅上的那两个字，整个大殿什么装饰都没有。不过两人也都不在意，就这么站着说话。

    “公事？”墨凤流悠悠然道：“莫非是当年月华公子留下的、只有代代宗主口口相传的隐秘？”

    点了点头，佾昀眼里透出赞赏：“不错。当年月华公子离去前，确实有留言，而且仅有历代宗主在交接的时候，单独于此传授，出之我口，入之汝耳，不为第三者所知。”

    “在这里吗？”左右打量了一下大殿，墨凤流不禁感叹了几句：“常人只知道密室是最隐秘的所在，却不知这种摆在众人面前的明室，才是最安全最隐秘的所在。而且，若我没看错，大殿中以厅上的两幅字为阵眼，藏在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内的阵法，使得殿内的话语内容，出不了这个门。这里确实是整个玄宗最安全的谈话所在。”

    佾昀轻轻拍了几下手鼓掌表示赞赏：“好眼力，不愧是嫣然的女儿。难怪嫣然会对外宣布你是她的嫡长女，未来的继承人。”

    提到这个，墨凤流顿时垮下脸来，悻悻地说：“别说了，我还指望着我娘亲重新选个继承人。打死我都不要继承家业。”

    被承认是嫡长女居然还不想继承家业？佾昀微微一愣，随即从这个话题上转开：“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墨家大概也有这么一道留言，不过是白莲先生而非月华公子就是了。”

    “大概吧。”墨凤流耸耸肩，“不过大概是我拒绝继承家业的意图相当坚决，所以娘亲并没有告之我，甚至连相关的情况都没跟我说过。口风真紧！”

    这回是真的愣住，佾昀不禁问道：“不知道白莲先生在墨家的留言，你又是如何知道月华公子在玄宗的留言的？”

    想了想，墨凤流决定话只说一半：“前几日，风首座的药庐被盗之时，窃贼的目标除了帝流浆之外，就是垂铃。因为这种花极其罕见，所以我好奇之下去查书，却让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抿了抿唇，墨凤流继续说：“关于垂铃的记载，最早出现在月华公子所著的《品莲观真》之上，《品莲观真》之后的书才有关于垂铃的记载，并且除了月华公子所记录的内容之外，没有任何新的发现。我素来仰慕月华公子，因此曾向瑶姬借月华公子当年的手书一观。”微微一笑，墨凤流轻叹一声，“这一看，让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佾昀是个很配合的听众，在墨凤流稍微停顿的时候问出话来。

    抿嘴一笑，墨凤流缓缓说道：“月华公子的手稿中，曾经有垂铃的画像，但正式定稿的《品莲观真》中，除了寥寥数句之外，对于垂铃再无特别记载。而据瑶姬所说，当时月华公子曾经在踌躇很久后烧掉一部分手稿，其中，垂铃的画像就是瑶姬暗中抢救出来的。我翻阅过跟在垂铃前后的章节，跟任何一版手稿中的内容完全一样，只有垂铃这一段，除了被烧掉的部分和瑶姬抢救下来的那幅画像之外，再无只言片语。也就是说，除了瑶姬暗中抢救下的那幅画像，关于垂铃的内容，只出现在正式定稿后的《品莲观真》，月华公子的手稿中的相关内容已经被他自己烧掉了。”

    佾昀等了一会，见墨凤流没有下文，有些错愕地问道：“只有这样？光凭这个你就猜到月华公子有留言给历代宗主？”

    墨凤流狡黠一笑：“如果再加上曾经收藏垂铃的离尘上人离奇死亡，但垂铃却在她洞府里丝毫无损直到两千多年后被风首座取走呢？”

    “离尘上人之亡？”佾昀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摇了摇手指，墨凤流轻嘘了一声：“为长者讳，不可说。”

    佾昀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笑了起来，肯定地说：“除了这点，你肯定还有没说的吧。”

    对此，墨凤流只回了他三个字：“不能说。”见佾昀微微拧起的眉峰，流露出一丝不满之意，墨凤流连忙补充道：“事关重大，是真的不能说。”

    轻轻揭过这一段不提，佾昀回到他一开始的话题上来：“所谓公事，你既然可以知道月华公子的留言，想必也知道留言内容吧。”

    点了点头，墨凤流正色道：“可以猜得出来。”

    这一谈，便到了日沉西山，佾昀和墨凤流才前后走出大殿，只是佾昀的面色有些沉重，倒是墨凤流的脚步轻快地很。

    唔，这么说来，除了玄宗和墨家本来就身在局中之外，宗主又把姬家也拉了进来，看样子我倒可以轻松点了。墨凤流在心中如此想到，也难怪脚步轻快了不少。倒是佾昀今天知道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事，沉甸甸地压在心里，一时轻松不起来。

    停住脚步，长长地吐了口气，佾昀转身对墨凤流邀请道：“陪我走走吧。”

    墨凤流欣然应是。虽然最近忙正事忙得晕头转向，但她可没忘记她最初来玄宗的目的，这么好的观察机会，她傻了才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