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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行医碰到竞争者

    暖风剪柳似春刀,草长莺飞二月天。

    漆墨饰华彩锦帐的马车里,钱号面色悲戚的挑开轿帘子,帘外春光正好,乌瓦红墙、绿树春花,狭长的巷子夹道里,植有一溜儿的闹杏,娇俏明媚的恰似红云一片,因已经是二月末,肆意妩媚的花间,便有些微嫩叶抽发,景色甚好,只引得早春蝴蝶翩翩飞舞。忧心沈青溪的钱号却觉得春光好的有些让人闹。

    她叹口气,放下帘子,瞥一眼半蹲在她腿边不断为她轻捶腿的银来,沉下脸厉声问道:“谁来传的话?你可问他少爷是怎么回事?上午我走时还好好的,怎忽然就又闹起脾气来了?是哪个小厮或丫鬟又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肮脏话传到府里了?”

    钱号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带出几分凛冽,又狠狠的补上一句:“若是我查出是哪个又惹了少爷,仔细我剥了他的皮!”

    钱号说话的时候,银来一直低着头为钱号捶腿,并不插嘴,直到钱号忿忿不平的说了一通后,停了下来。银来才抬起头来,回道——“大当家的,原今日这遭并不怪府里的人,是孔家的……”

    银来顿了顿,偷偷瞥一眼钱号,见她并未又发作,便低下头去,一面为钱号捶腿,一面续道——

    “我那时因为急着回大当家的,也并未详细问来传话的李婆子,只是粗略知道这事是孔家起的因,说是辰时,孔家抬了年前我们送去的彩礼过来,直言要退婚。老爷因为看不惯他们家的做派,便不满的说了他们两句,谁知孔家人却是当着满府丫鬟婆子嚷开了,说是没让我们赔银子已经是看在少爷……少爷病了的份上……”银来将传话“少爷不男不女”自动给隐瞒了下来,改之“少爷病了的份上。”

    不过钱号何其精明,但瞧见银来顿了一下,便料到是那孔家人说了不中听的话,冷哼一声,怒不打一处来——

    “想当年,那可是他们孔家托人求我们沈家和他们约为儿女亲家的,到如今他们不顾情面不要脸皮的又来退亲,那倒也罢了,竟还有脸嚷嚷说没让我们赔钱是他们仁慈了,我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无耻二字!”

    钱号气的粉脸涨红,一口气说完,连带着胸口猛咳几下,她还欲说下去,银来已经起身为钱号捶背,劝慰道:“大当家的,你慢点,仔细别气的哮喘又发了才是!”

    钱号抚抚胸口,冲银来点点头,又道——“老爷当时就没回他?这种人,就该狠狠的骂一顿,不然他们还只当我们沈家是软柿子好捏呢……”

    银来垂眸,心道:“少爷既病着,老爷夫人的脾气便该忍着点就是,何必非要和孔家辩,况又不是个讲理的,只会吵了少爷……”不过到底也只是腹诽而已,银来抬眼已是满脸的恭顺,回道——

    “老爷当时就怒了,质问孔家的我们为何本该赔他们银子?谁知,那孔家的却说少爷……少爷的病情影响了他们家姑娘的声誉,害他们家姑娘出门被人耻笑,恰好被少爷听见了,少爷就觉得对不住家里,说是要了断此生……这下虽被下人们拦住了,可是依旧闹得不可开交……”

    银来恭敬地回着话,又一次自动的将那孔家人口中“少爷不男不女”的简化为“少爷的病!”

    钱号却是气的“呸!”了一声道:“那孔家的姑娘一向是只知道胡吃海喝,还苛待下人,又不懂礼节,受人耻笑那是她自己挣的,碍着我们什么事!以前若不是老爷说什么守信义之类的话,我早就想断了这门亲事,如今他们自己来提,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钱号忿忿不平,又因银来说“少爷觉得对不住家里,说要了断此生……”忍不住悲呛,一声长叹,哭道——“我的儿啊……”

    银来想起沈少爷素日对她和金临的好,也是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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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家苑,曲、折、回、廊、桥、溪、亭、山等一应俱全。因还是初春,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还不算热闹,然虽非万紫千红,却也是杏红柳绿,整个院子生气勃勃,充满了生活情趣。

    不过,院子里生活的人,却与园中的景色颇为不搭,一个个皆是敛眉忧心,垂头丧气,这一半是因着沈少爷的病,一半却是怕着不表现出忧心会遭钱号责骂。

    银来先下的马车,又欲扶钱号下车,哪知忧心沈少爷病情的钱号已经自己披了件八层新的蓝天色的棉绸斗篷钻了出来,也不要银来扶,大步径直的进了宅门。

    早有府上管内宅的连管事迎了上来,他欲为钱号行礼,钱号却是挥挥手,急急道——“先别虚礼了,快说少爷现下如何?有没请大夫?”

    连管事轻轻“嗯”了一声,道——“少爷之前发了一通脾气,又是摔东西又是打骂上前劝他的人,现下许是累了,已经停了,只是不允许我们近去扰他……”

    连管事回话的会似是想到沈少爷之前的行状,额头渗出冷汗,他顿了顿,抬起袖子抚了一下额头,那里有个新疤痕很是显眼,正是刘管事之前去劝,被沈少爷一个瓷瓶砸来刮伤的……

    钱号自是瞧见了连管事额头上的伤,不过也只是在心底里为儿子沈青溪愧疚一把,却是又急急的追问道——“老爷哪去了?大夫呢?请大夫了吗?”

    连管事赶紧放下袖子,回道——“老爷看少爷不再闹了,便出去了,说是去寻好大夫来……”他说话又顿了顿,道:“不过在老爷走后,有两名自称是大夫的人来,都说是专程为少爷看病的……”

    钱号有些惊讶,这秣陵郡的大夫们不愿意为青溪看病是大家都知道的,缘何会主动来了两个大夫。钱号狐疑的转了转眼珠子,道——“不会又是像上次那个神婆子一样,骗钱的吧?”

    连管事听到“神婆子”三个字,额头上又忍不住渗出冷汗,上次那个神婆子可是他接待的,后来又害的大当家的到处找寺庙,这次,可别……

    连管事思及这层,强稳了稳心神,斟酌着回道——“却是两个自称大夫的,不过来的却是三人,说是跟班,不过我却琢磨着不可信……”连管事顿了顿,偷偷瞥一眼钱号,见她皱了皱眉,忙解释——

    “那有跟班的大夫穿的很是破旧,衣服太大了不合体。他和跟班一样,脸上都是青黄青黄的,就像是几个月没吃过饱饭的难民一样,看着实在太寒酸。我就寻思,大夫虽说在我朝地位不高,可是人吃五谷杂粮,如何不生病,无论是小家小户还是豪门大院,大家对大夫们都是颇为尊敬的,由此,就算哪个大夫再不济,也不至于像他们那般落魄……故而,我便觉得他是大夫的可能只有三分真,怕是受战事祸乱的难民……”

    钱号听了连管事的话,也深以为然,点点头,又问——“你刚说两名大夫,那另一个呢?也像骗子吗?”

    连管事却是赶紧摇头,说道——“那一名不像,不像是骗子!穿的是官绿的绸缎长袍,长的又一副仙风道骨,背着个描金的红木匣子,是个上了年纪的……他自称是四处游走的神医,我有点相信……”

    连管事又抬眼望了望钱号,见她始终皱着眉,又忙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的眼光自是不准,还要听夫人安排!”

    钱号叹一口气,眉头稍稍有舒展,说道——

    “权且都先留下吧!也是个希望……”顿了顿,又道——“先让那个老者来,后者也别怠慢了,给上两碗红糖水去招待……”

    连管事应声“是”便一溜烟跑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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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舜华与芸香站在沈府的垂花门前,等待连管事的所谓“通禀”。她与芸香皆是一身男子打扮,粗布褴衫,是颜家以前的小厮嫌旧留下的,抄家时,官府专拣新的、名贵的收了去,就留着这些破的没人要的。如今,却是派上了用场。

    颜舜华望一眼芸香,芸香此时虽依稀可以看出清秀,却是一脸青黄色,这自是她的杰作,混合了草药调成的汁液涂在脸上,便掩住了原本的白皙光彩。她又低头瞥一眼自己的双手,那里也是青黄色的,虽丑陋点,到底安全不是?而且比起芸香的主意,将锅底灰混着水涂在脸上,这已经算“美丽”了……

    身着丁香色绸褶衣的连管事带了两名小丫鬟走了上来,冲着离颜舜华与芸香足有一丈远的一位体面老者,拱一拱手,说道——“老先生,有请!”

    那体面老者转回身来,快步走了上来,行至芸香与颜舜华身边时,眼底不屑的“哼”了一声,又得意的冲连管事抱一抱拳,道——“有劳您领路!”

    连管事便带着老者走了,连看都没再看颜舜华与芸香一眼。

    颜舜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第一次行医,就面临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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