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荆家的闲话
芸香听着窗外犹如泼水的落雨声，满面忧虑的去看颜舜华，却见她依旧在翻书，忍了忍没有打扰。 颜舜华看则表情平静，其实内心里也是不无踌躇。 若是雨一直这么大，万一等会沈清溪用过早餐，雨势还是不减，那又当如何？本来今天她是可以选择不出来的，可是到底答应过十日内风雨无阻，失信向来是她所不愿的…… 一时，满腹心事的又翻看了几页书，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绫袄柳芽缎掐牙比甲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大夫，可觉无聊？夫人让我和我嫂子来看看大夫可有什么吩咐……”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嫂子就是大夫适才见过的，人称荆家的，我叫秋蝉，是侍候在上房的，平时也传个话递个东西什么的……” 颜舜华冲秋蝉点点头，留意到秋蝉的衣服干干整整的，就连发梢也无一点雨水沾湿的痕迹，不由问道：“你打哪来的？”见秋蝉有些发怔，又忙解释，“我看外面的雨下的挺大的……” 秋蝉会意，因笑着说道：“大夫可忘了秋蝉方才还说自己是伺候在上房的，从上房到这里可不是一路上都是游廊，小心点靠里走，雨打不到身上的……”因看出颜舜华听了她的话有些失落，顿了顿，又道，“才刚我在上房时听一个婆子说，今日或许是沈少爷自己过来厢房这块，他那里要装饰新房……” 颜舜华听了，便想起昨个儿要冲喜的琴音来。 这边秋蝉却又道：“琴音那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当年冬日她冻晕在我们沈府大门上，被画韵瞧见，一时起了怜意，求了夫人收留了琴音，谁知琴音后来竟是越发的得夫人看重，平日里领着二等丫鬟的份例不说，如今还指给了少爷，说是冲喜，可是谁都看出来大夫医术了得，定是能医好少爷，少爷心性又不错，琴音跟着少爷可是享了福的，况我们夫人、老爷也说了，若是琴音能生个一男半女的，便立马抬举了做姨娘，有着用不尽的荣华。谁知她昨夜里却是长吁短叹的，做作的不成……”秋蝉说着，又撇了撇嘴，一副嫉妒又故作不屑的模样。 她还欲说下去，哪知外间却是响起一声训斥：“秋蝉，休得胡说！” 秋蝉便嘴巴一撇，不甘心的冲外喊了一声：“嫂嫂——” 颜舜华便知道是荆家的来了。因看到芸香还坐在炕上低着头喝茶，也不喊她下来，反正芸香虽说已经十二岁，个头也不低，像个小大人，可是面容还是有些稚意的，没有自己这个穿越人士看着沉稳，索性就让她赖小不用起来行虚礼说客气话了，也免得被人注意看出端倪来。 ************************************ 秋蝉那声拖长了声音的‘嫂嫂’话音刚落，荆家的人未进门，声音又传来了——“这雨下的还真大，竟是穿着油布雨衣还淋湿了，索性我之前将给大夫拿的书好生的装好了，还是干整的，不然当真是罪过了……” 颜舜华听了，便知沈府的雨具也挡不住全部风雨，不由心中忧虑。却是正想着时，荆家的已经挑了珠帘子站在耳房门口，并不进屋，笑着解释：“外头雨大，我衣服淋湿了点，不想弄脏大夫的屋子……” 说着，她又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绘有玉兰花的漆了红漆四周嵌银边的的紫檀木盒子递给秋蝉。 秋蝉接过，又转给颜舜华，打开却是几本精美的古本书，有《晋中书》、《魏书》、还有《三国志》等多为史书。 颜舜华又让荆家的进屋来：“既是淋湿了，才要进屋暖暖，别等会冻着了才好……” 秋蝉也劝：“嫂嫂，就进来吧！我看大夫年纪虽小，却是好相于的，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说完，又转首冲颜舜华问道，“大夫，我说的可是？” 颜舜华怔了一下，笑着点点头。 荆家的犹豫了一下便进了屋，又望了一眼秋蝉，念及适才听见的话，训斥道：“平日里你哥哥怎么教育你来着？姑娘家莫得议论别人是非，省的坏了闺誉，小心到时没人敢要你……”因见秋蝉低着头嘟着个嘴，又苦口婆心道，“再说那琴音……嗯，琴音姑娘如今也不是你能说得起的，你在外面这么乱嚼她是非，如今说给小大夫听，大夫人善又是男儿自不会理会，可是但凡游廊里过个人听了去，穿到夫人耳朵里，可有你的苦头吃……” 颜舜华见荆家的在教育小姑子，也不插话，只是垂眸坐在一旁。 秋蝉却是不服，顶撞道：“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如何我说一句，恰好游廊里就过人听见了？” 荆家的白了她一眼：“就算无人听见，未出嫁的姑娘家也不能乱说人……”顿了顿，又道，“再说琴音姑娘平日里对你不是也蛮好的么？如何今日她有了好运气，你倒是不但不祝福说话还带刺呢，可别学其他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丫鬟，平白白的遭人不待见……” 秋蝉涨红了脸，想强辩，话到嘴边又软了下来：“知道了，既然嫂嫂来了，那我就回了……”想到什么似的，又俏皮一笑，“才刚华盛姐拿了两个荷包，给我一个，给冬雪一个，我还没收好呢。现在要快些回去，省的哪个眼皮子薄了，给我偷拿了，藏起来去……” 荆家的一听是伺候在老爷书房里华盛送给秋蝉的，忙道：“既是她送的，可得仔细收好了，快去吧！” 秋蝉便“哎”了一声，又转身冲颜舜华行了一礼，便莽撞的向外走去。 荆家的又叮嘱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跟个猴一样，走快点，外头冷，仔细冻着……”又道，“回去了，去厨房要碗姜汤来……” 外面便传来秋蝉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嫂嫂，你可真啰嗦……” 荆家的便笑着冲颜舜华道：“我这小姑也是我婆婆、相公宠坏了的，虽是个奴才，却也没吃过苦，学规矩也不认真，若是方才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大夫海涵，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里替她道歉了…… 颜舜华忙笑着说：“无妨，小姑娘家活泼点是好的……” 荆家的不以为然：“哪里还是小姑娘，都已经快十三了，已经说了人家，年中就出嫁了……说的是外面的手艺人，这样也好，免得生了孩子还是人家奴才……”顿了顿，又落寞道，“府上带我们下人虽好，可到底是披了奴才皮的……” 颜舜华瞧着荆家的虽说有些爱说嘴，品性却是极好的，又能博闻强识，对小姑子也关心，心里有欣赏之意。索性无事，自己如今虽扮的是男子，可到底是刚长成的，荆家的适才又称呼自己是小大夫，由着年小，荆家的又是仆妇，也无太多忌讳，索性陪着荆家的说了会子闲话。 *********************************************************** 因了挂念昨日诊治过的钱家少奶奶，颜舜华便装作无意的提及了钱家。 荆家的是有些八卦品性的，平日里闲着无聊，也爱和府里的、府外的打听下市井八卦、街头小道消息，如今听了颜舜华提及八卦最多牵连的钱家，顿时如同瞌睡的人碰上了枕头，话篓子算是打开了—— “大夫可能也听说了，我们夫人是钱家的闺女，钱家以前也算的上是大家，听我婆婆说以前是经营江浙一带绸缎生意的，一度还将铺子开到京都健康城过，只是我们南边事情多，皇帝一会换一个，朝代换的也快，更别说官吏了……钱家既是生意大家，自然要打理些官吏，不过这朝代虽不断换，可是都是沾亲沾古的，官吏也是，自然有讨好了这家得罪了那家之嫌，也渐渐的没落到一般富商上，后来就不大成气候了，再后来我们夫人的亲爹，当年钱家的大当家因了赔了一桩挺重要的生意，一个想不开却是气的没气了，听说原就是有心疾的，不过，这倒也是一件奇闻……” 她说到这里，又起身朝窗外看看，见外面并无人走过，方接过芸香递的一杯茶水。 颜舜华在心里暗自揣夺：该是心脏病突发所致的死亡吧？ 却说荆家的一瞥眼瞧见芸香有些畏缩的神态，不喜道：“这位小哥害什么羞，你年纪不大，我又是个有孩子的老婆子了，莫得杵的像个小姑娘似地……”说完，又不好意思的冲颜舜华笑笑，“大夫，你可别介意，我这人嘴快，可没一点小瞧大夫的意思，只是瞅着大夫的小跟班和大夫一样的身量，却看着似乎比大夫怯弱了不少，像个小姑娘似地，哈哈……” 荆家的说着话，又自己哈哈的笑起来，笑了一阵，见颜舜华低头抚摸着茶杯，不免有些讪讪的笑笑。 颜舜华抬眸道：“‘他’原本年纪小，小家小户出来的，比不得府上的，行事怯弱也是在所难免……”因了怕荆家的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将话茬提到前面，“后来呢……” 荆家的喝了一口茶水：“我们夫人的母亲就是钱家大当家的正妻与大当家的感情深厚，在大当家的去世后支了不到两年也去了，大家都说是抑郁思念所致……我不大懂这个……”顿了顿，又道，“自我们夫人的母亲也去世后，我们夫人的堂叔便越发的猖狂起来了，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骗的族里的人都同意了让他接管钱家，从此夫人娘家偌大的产业全都落到了他堂叔的手里，若是他是个能干的也罢了，偏是个不中用的，没几年就将家里败了一半，后来得了病去了，换他儿子当家，又是个不中用的，况又娶了那位……”说着话，冲南边呶呶嘴，“就是大夫昨日听到的那个大清早谩骂媳妇的……” 颜舜华不作评论，顺着荆家的话点点头，又道：“那我听你们府上的人说沈夫人曾经在宫中待过可是？” 荆家的点点头：“还不是那个破落户般的钱夫人搞的鬼，说是我们夫人人长得漂亮，又聪明，给弄了个进宫当差的资格，哄着钱家族人，口上说都是为了钱家的千秋万业着想，不过外面却都传她与钱家族人一鼻孔出气，都是看我们夫人能干有心计，怕我们夫人长大了，找族里人理论夺回家业……” 她又喝了一口茶，又道：“幸好我们夫人的母亲生前是个识人的，据说曾是得到了我们老爷家的资助，又见我们老爷爱读书长得也俊秀，还有礼节，找了个会占卜的婆子，一算说和我们夫人八字最是吻合，故而也不嫌弃我们老爷家当时已经没落到贫困的地步，将夫人许给了老爷，也算是有福气的……”又喃喃的感叹：那占卜的婆子还真准！要是我能碰上，也为我的儿子算上一卦可就好了……” 颜舜华以前听过钱号的经历，只是没有如今听的这么详细，也陪着荆家的唏嘘一阵，因念着荆家的说想给自家孩子也算上一卦，便笑：“可不能拿占卜婆子的一句话来判定人的一生才是，可知有三分运七分拼搏一说。” 荆家的听了觉得此话极好，重复一遍：“三分运七分拼搏，这话可是好！我记着回头拿话教训我那小子……”又喝了一口水，道：“听说我们夫人在宫中虽说干的是洗衣服的苦差事，却也得到过皇帝，恩，是废帝的侧目，又和一个宫女拜了姐妹，谁知那宫女后来竟做了妃子，听说还怀了龙种，只是后来……哎，也就几年的享福吧！命好的还能送到庵里念个经啥的，命歹了就是下去陪废帝的命，谁知道……” ********************************************** 颜舜华听了，却特别对‘又和一个宫女拜了姐妹，谁知那姐妹后来竟做了妃子，听说还怀了龙种……’这句话上心，心里猜测，莫道沈府的秘辛和这个有关吗？又想了半天，到底不清楚，索性也不打这闷葫芦了…… 这边荆家的说了半天，才将话题引到钱家少奶奶程安莲身上：“我们夫人念着年轻时和程夫人有些闺阁情谊，昨个儿特地派人给钱少奶奶送了好多补身子的药材，连人参都有，还送了不少银两，说知道她不大好过，让她将银子偷偷收起来，以后需要什么也便宜，谁知，偏就不巧恰就了钱夫人的心腹莺歌与黄鹂两个丫头撞见了，告了钱夫人去，将那银子给收了，又冲我们府上去送东西的丫鬟冷嘲热讽一顿，回来丫鬟学给我们夫人听，只把我们夫人气的半晌不说话……”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因为我们夫人念着到底是姓钱的，娘家直系血脉了，才没气的将他们赶出去……” 这时，自外面走来一个戴着珠花，面目精明的高挑丫鬟，隔着珠帘冲颜舜华道：“大夫，我是来替我们家少爷传话的，我们家少爷说都怪丫鬟们不支事，说岔了时辰，让大夫白白的等了这么久，他还说，清平苑这会子不大方便，他等会到这边来看诊，夫人说了安排在上房，过半个时辰就到，还请大夫体谅……” 荆家的冷不防厢房内走来个丫鬟，唬得忙捂住了嘴。 颜舜华看了荆家的一眼，冲那高挑的丫鬟笑笑：“有劳姑娘特地跑来一趟了……”因见那姑娘发未沾湿一点，不免有些疑惑，适才秋蝉是从上房来的，可是听着眼前这个丫鬟的口气却是从清平苑来的，也是有段子路程的，如何…… 那丫鬟许是看出了颜舜华的疑惑，笑笑：“我是坐着油毡车来的，挡风挡雨的……” 颜舜华没见过油毡车何样，不过听了那丫鬟的话，也笑着“哦——”了一声。 那丫鬟又回首冲身后招招手，便见一个戴着海棠粗制绢花的丫鬟捧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元龙舞春的小茶盘，里面放了个纯白的小盖钟，捧与颜舜华。 颜舜华接了，又冲她点点头：“劳烦了……” 那高挑的丫鬟笑着说道：“大夫尝尝，这是湘南洞庭产的老君眉，香气最为高爽，味道也最为醇厚，却是茶中极品，听说还是贡茶呢，老爷外出偶然才得些，夫人让煎了端给大夫尝尝……” ***************************************************** 呃~~~ 累死了，这一章从昨晚到现在码了好久，可能目前会有人觉得情节比较平淡，不过这文是偏生活的历史文，目前为止埋了很多伏笔，细心的亲可能会根据里面的人名啊什么的猜出些什么，恩，透露下，是和历史上一些事情吻合的…… 看到书评里大家反应女主年纪小，我在那里有回帖解释，这里就不贴上增加篇幅了~~ 呵呵，确实我目前写文是有很多不周到之处的，也是我能力不够外加疏忽吧~~ 不过，话说，我真的很喜欢我自己的女主，大家瞧瞧我给她起的名，就知道有多喜爱这个角色了~~现代叫做颜如玉，古代是颜舜华，乃是美人如玉，颜如舜华的意思，我想让她表现的温润如玉，圆融聪慧，却不圆滑、精明、精明的人太累，我不想我的女主受累~~ 最后，依旧感谢投票的亲~~ ************************** 真是脑残的说，一连几回都是乱了码，我这就改~~下次换WORD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