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离开
天色微明的时候，王府的角门被叫开，一道暗青色的身影快速闪入。 “南英，你不是去白云观了吗？怎么回来了？” 揉着惺忪睡眼的年轻门房看到熟悉的人，有些惊讶，十五啊，正是热闹的时候，别的不说，白云观还有那么多好玩儿的，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往门外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人了，门房边关门边问。 “就你一个回来了吗？……咦，人呢，跑那么快做什么？” 回过头来就看到南英的背影，看样子是去管家那里，怕是有什么事吧！又打了个哈欠，门房没有想太多，转了个身又回去睡觉了。 管家的房子比起一般下人几人一间，或者是单独一间的好了很多，东南角上的一个小院子都是属于管家的。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是个异姓王王府的管家，但因为王爷的信任有加，权力也是不小，总有些什么人因为一些事情求上门来。 暗青色的身影敲开了管家的门，被迎了进去，过了一会儿，里面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门再度开启，走出来的青年身材挺拔，迈着大步往外走去，才走出门，便极没有规矩地跑起来，去了一间下人房。 “南英，你不跟着公子，一个人跑回来做什么？” 南谨皱着眉，问着递过了一杯凉水。被叫做南英的青年大口把水喝下，不大的嘴巴就像是漏斗一样，连换气都没有就把水喝完了，这还不够，自己去拿了壶，又倒了两杯。 “先别说那么多了，屏风到手了吗？赶紧收拾东西走！”南英喝完了水，一抹嘴巴，径自去开启衣柜，找了个包袱皮随便把南谨的衣物一裹，又熟门熟路地拿到了财物，胡乱包到一起。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着急？公子那里怎么样了？”看着南英的模样，似乎事情很急，南谨看不过眼那样的凌乱，接过手去快速地收拾，把最紧要的包好，很快，一个小包袱就整理出来了。 南英看不需要自己帮忙，便停了手站在一边儿，一气把他知道的都跟南谨说了，“楚王行刺圣上未遂，已经逃走，公子正被看押着，暂时没事，让我赶紧回来送信，顺便处理一下首尾。” “行刺？”南谨惊呼出声，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南英，道，“怎么可能？楚王不至于做这种自绝生路的事。” 楚王身为异姓王，行刺圣上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好处，而以圣上对他的恩宠，怎么看也是圣上还在对他比较好，换个皇帝未必会有现在好，且，再怎么换，那皇位也落不到楚王头上，就这一点，他也不应该去行刺圣上。 一定有古怪！南谨想不通。 “别管那么多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赶紧走就是了，一会儿禁卫军来了，咱们就是想走也不太容易了。”南英不耐烦地皱眉，他来去匆匆，身上也没有行李，少了负担。 南谨没有吭声，解开包袱，从里面捡出几样东西塞到怀里，其他的都丢弃不用。 两人很有默契地走出门，往常的这个时候，王府中都会有下人打扫了，这日却很安静，因为过节，王府里也放了一些人假期，其他人也都可以酌情晚些起来，即便如此，还有早起的人看到他们的身影，不过没等打招呼，两人就过去了。 “一大早的，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萧让也是属于早起的人，正要赶往小王爷那里听候吩咐，就看到南谨和南英两个脚步匆忙地往外走，狐疑之余出声拦住他们，“你们两个是跟在卫兰公子身边的吧！什么时候回来了？” 萧让对卫兰公子一向看不惯，但对他身边这两个带入府中的下人还是认得的，却对他们的动向并不太了解，此时看到，有些奇怪。 “有事要出府一趟。”南英随口应着，闪过萧让，脚步不停，连糊弄人的借口都不愿意费心。都要走了，这王府里的规矩，也就不需要勉强自己遵守了。 南谨停下了脚步，对南英说：“你先走，在外面等我。” 怎么总是这么好心？！南英皱眉，点了点头，独自往外走去，速度又快了许多。 萧让没去理会南英，这么没规矩的事情被卫兰公子的下人做出来在他眼中是比较正常的，只是，这个南谨有什么话好跟自己说的？ “白云观那里出事了，楚王行刺圣上，未遂出逃。禁卫军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就先走了。”南谨平时很少跟萧让打交道，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只是念着同府多时，把消息告诉他罢了。不管楚王是不是真的行刺，府中这些下人总是无辜的，及时应对，说不定能够少死一些人。 “什么？！”萧让大惊，心神骤乱，没留意到南谨对王爷的称呼已经改了，定了定神，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王爷怎么会行刺圣上？” “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随你。”南谨并不在意萧让相信与否，他只是一时好心，想要让更多的人幸免于难。 没有时间跟萧让多说，南谨说完了便转身跑开，不给萧让拦住自己的机会。 “你……”萧让看着南谨的背影，情知拦不住，想了想，快步往小王爷的院子走去，赶走了守夜的侍女，象征性敲了敲门就直接进去。 “小王爷……” 门被推开，露出了房间里情景，烛火点了一夜，流出的蜡泪布满了桌案，床帐未曾放下，和衣躺在床上的小孩儿只在肚子上搭着一角被子，睡得正香，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进门。 墙上的画还挂着，林中少女蜷着腿侧卧，睡容恬静纯美，头下枕着的碧色竹枕有着漂亮的镂空花纹，是由整株竹子雕琢而成，若是萧让细心看一眼，就会发现那原先是小王爷的枕头。 “小王爷……” 从南谨那里得来的消息不知道真假，萧让也有些犹豫不定，听着很像是假的的事情往往都是真的，万一这件事情是真的，万一自己没有及时带着小王爷逃走，万一……这么一想，手上加了两分力气，把小孩儿唤醒了。 “唔……什么事？”小孩儿初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丑时过后他才睡下，不过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虽说是睁开眼睛了，脑袋却还是晕着的，有些迷糊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可爱。 “小王爷，我刚才听南谨说，王爷行刺圣上未遂，已经逃走了。这消息不知真假，不过，咱们还是先避一避，万一禁卫军来了，想走都走不了了。”萧让********地想着小王爷，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些无辜的下人，南谨的初衷算是白费了。 无论是哪个朝代，想要行刺皇上的，都得不了好，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如果那个消息是真的，这阖府的人都保不住性命。 只要有了行刺的举动，哪怕是没有成功，也不会得到宽恕。 在听到“行刺圣上”的时候，小孩儿猛地清醒了，从旁边的冰盆中撩起一把水浇在脸上，冷水一激，人立刻灵醒了。 “你说得对。”小孩儿应了一句，脑中还是一片混沌，好像做梦一样，不过眼神清明，看着似乎他全都听懂了，而那张面瘫脸此时看来显得沉着冷静，让萧让也镇定下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不像刚才那么慌乱了。 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萧让和小孩儿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带上了钱袋就出门，好像是平常逛街一样。只是出门时，队伍里又多了一个百里侗，这也是因为他住的地方离角门比较近的缘故。 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来，天亮了，街上摆出了几个早点摊子，炉灶点燃，冉冉升起的烟火气息浸染着房檐下还挂着的漂亮花灯，没有了烛火的明亮，却有了另一种属于阳光的暖气。 哒哒的马蹄声齐整，銮铃阵阵，一队黑甲禁卫军出现在街口，踏着地上残留着的黑印和碎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锐利的兵器和平滑的盔甲上没有丝毫的反光，若不是在白日里出现，只怕会犹若黑夜的暗影一般，潜藏无形。 宁静平常的早上因为这一队人的出现而有了些不同，黑色的队伍如同阴云，渐渐笼罩过来。 “这又是哪里出事了？上次看到禁卫军，怎么着也有三四年了吧！”摆摊的老者嘴上嘀咕着，手上不停，拎着特大号的壶，利落地倒满了两碗豆汁儿端过去。 浓郁的豆香飘出，乳白的细沫拥挤在碗边儿，一口喝下去，嘴边都会沾上一圈儿的白沫，不冷不热的豆汁儿就着撒着芝麻的饼子，一张小长桌很快坐满了。 “谁知道是哪里出事，反正不是咱们出事就行了。”穿着短褂的青年起身付账，“老梁，还是你这儿的豆汁儿味儿最正，可惜不能弄成冰的，不然更好喝。” 老梁瞪眼，故作不悦道：“就你事儿多，热了你嫌热，冷了你嫌冷。” “哪里是事多，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么？你看，你听我的把豆汁儿放凉了再卖，可不是生意好些了吗？大热的天，就是要喝些爽口的东西。老梁，下次把那绿豆也磨成汁吧？绿豆可是败火。”青年嬉皮笑脸，被老梁瞪了一眼也不恼，说完了就去了旁边的铺子里上工。 就这么一说话一转眼的功夫，老梁回头看，摊子上又多了三个空位，其中一个位置上那碗豆汁儿还是满的，桌上扔着一两银子。 老梁过去收了钱，看着那碗豆汁儿舍不得扔，自己喝了，嘴里还嘟囔：“这是哪家的败家子，他们那些富贵人家哪里喝得了这个东西，真是浪费！” “看那小孩儿的模样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估计是图个新鲜吧！”一旁的食客插嘴，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两个时辰后，官府出了通告，悬赏通缉的几人中，老梁认出了一个，就是早上剩了豆汁儿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