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初见
“我以为，我会死。”嘶哑的嗓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咳嗽了两声，唇角又流出些鲜血，在顾菲菲紧张的目光中，楚辰晖笑了一下，信任地说，“没事，我知道你不会害死我的。”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顾菲菲问着，小心翼翼地用内力探入楚辰晖的体内，才一接触那如同困兽一般在笼中四处冲突的内力，一股拉力骤然产生，顾菲菲拼命运转内力相抗衡，撕扯的力量让楚辰晖忍不住抽搐起来。 额上的冷汗再度淋漓，对这种情况，顾菲菲束手无策，总算她还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输入内力引起的，便想出了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把那些内力再吸回来就好了。 楚辰晖只觉得那股向外的吸力越来越大，身体内四处流窜的内力渐渐归拢为一股，太过庞大的河流冲垮了经脉，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四肢的抽搐扩散全身，他脸色发白，目光凶狠地盯着顾菲菲，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的腕子，幼稚地用这种方式转移疼痛。 时间在痛苦中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菲菲终于撤手了。 “这回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松了一口气，抹去额上的汗水，顾菲菲再度询问楚辰晖的感受。 楚辰晖已经疼得麻木，木然地转动眼珠，看了一眼顾菲菲，对着她心虚而又关切的目光说：“还好，还没死。” 天色渐明，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等到太阳升到日中，正午的阳光从窗户照射在顾菲菲脸上，她才懒洋洋地抬手挡了一下，同时缓缓坐起，全身的酥麻好像是才通过电一样。 用冷水清洗了一下，换掉了皱巴巴的衣服，走出屏风，就看到楚辰晖起身，狼狈不堪地扶着床脚，爬上了床，摊开四肢躺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渴了吧，先喝点儿水吧！”经过桌子的时候拎起了茶壶，空荡荡的，顾菲菲想都没想就往里面注入了画中的湖水，那水虽然没有易经洗髓的效果，可是既然能够养鱼，那拿来喝喝也不会有害吧。 把壶嘴对准楚辰晖的嘴灌下去，呛了一下后，楚辰晖翻着白眼看顾菲菲，却也没有反抗她不温柔的对待，他现在全身乏力，动一动就要冒一身的虚汗，没办法斤斤计较。 在自己不能够动弹的时候，被别人伺候着，最好不要挑三拣四，尤其那个伺候的人是顾菲菲。楚辰晖识相地大口大口喝水，不知不觉，一壶水全部接收，晃动一下肚子，似乎都能够听到水声。 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随手放下了茶壶，回想刚才的失败，顾菲菲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圣女练武功的时间就算再长，也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她的经脉都能够承受住七位长老合起来约有百年多的内力，为什么你的经脉就不成呢？明明之前也曾经给你输送过内力的。” 楚辰晖听得冷笑：“顾菲菲，拜托你下次要做什么最好先跟我说一声，不然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你害死，我可真是冤枉。” “我不是故意的。”顾菲菲讷讷，想到自己冒失的行为引发的恶劣后果，也不由得有了些懊悔之色，微红着脸颊说，“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没有事的。” “原因多了。”对着顾菲菲那一脸无辜的“歉意”，楚辰晖连气都无力，“我修炼的功法和你的不同，我修炼武功的时间也远远短于圣女，而且……”看了顾菲菲一眼，楚辰晖问，“你刚才给我输的内力应该还不足一半吧，这样的量都快要将我撑爆，你真的确定你吸收的所有内力都在圣女体内吗？” 北冥神功有一个特点，若是被吸收内力的那人内力过高的话，可能导致的结果是吸人内力的那个被撑爆，或者是吸收不成功。 这就像是修仙小说里常常出现的一词“反噬”，因为cao作者的水平不够，而导致被cao作者的反客为主。 楚辰晖和顾菲菲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本来应该处于被cao控地位的顾菲菲实力远高于楚辰晖，于是，反客为主，拥有了更多的自主性，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不是在体内又能在哪里？”顾菲菲反问一句，问完之后，自己先呆住了，是啊，圣女的经脉未必有多么宽广，怎能容纳得下七位长老的内力？以前是没的比较，不曾想到这一处盲点，而现在发现了——“我回去看看！” 随着话音落地，圣女的尸体自然垂首，伏倒桌旁，而放置在枕边一直展开着的画卷中，顾菲菲已经回到竹屋查看自身了。 把修炼的功法默默在心中念了两遍，心神渐渐澄清，竹席上的清凉直透全身，淡淡的清香排斥着杂念，一遍又一遍，从修炼的最初，顾菲菲便是用“书读百遍其义自现”的笨办法来修炼，如今依旧如此，已成习惯。 从天明到夜深，楚辰晖一整天都在房中不曾外出，喝过水之后便昏昏沉沉地开始睡觉，手按着画卷不曾收拢，一直到深夜才被窗外而来的凉风吹醒，打了两个喷嚏，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裹住。 凝神静气，运转内力，生涩感挥之不去，就好像是第一次学习内力运行周天的情况，一时的烦躁后，楚辰晖很有耐心地继续这枯燥乏味的过程，一点点推动残存不多的内力游走，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心神都沉浸其中，仿佛能够看到自身的经脉走向。 若是他看过修仙小说，大概可以知道这种情况叫做内视，而这一步，便是修仙的开始。 鸡鸣时分，顾菲菲从画中出来，不是用心神投射，依附于rou身的方式，而是“走”出，飘飘的虚影仿佛风一吹就会烟消，对镜自照，能够看到那模模糊糊的轮廓空灵绝美，却是那画中少女的面目。 “怎么会？”喜悦不翼而飞，顾菲菲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不实的手，不实的影，不实的触感，许久许久，她才放下手，看着半身以下的一片模糊，默然无语。 “怎么了？”楚辰晖睁开眼，正好看到顾菲菲似鬼一般的虚影正漂浮在空中，下半身朦胧若烟雾，上半身已经有了雏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美似天仙的面容，飘渺虚幻，那是不属于人间的殊色。 转过身来，旋转间，身上那幻化若有的衣裳也随之飘扬，粲然一张笑脸回望：“你看，我美么？” 楚辰晖无奈地应和：“美，比圣女美多了。” “是啊，美多了。”长长的尾音犹若一声叹息，笑容中隐藏着些许落寞，下一瞬间，虚影消失，顾菲菲已经回到了圣女的皮囊中，慵懒地撑着头，微眯着双眼说，“那是我灵魂的模样，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够将灵魂实体化了，那时候，就再也不需要这具身体了。” 那是我灵魂的模样，那真的是我的模样吗？ 双眼迷茫而空洞，仿佛有所失。 这一天，两人依旧没有外出，顾菲菲帮着楚辰晖梳理经脉，而楚辰晖则好像是吃坏了肚子，不停地去茅厕来回，最后一趟几乎是扶着墙一步步挪回来的，在顾菲菲的嘲笑声中，用热水清洗了身上沾染的臭味儿，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顾菲菲看着他疲倦的模样，若有所思，扔下皮囊，又回到画中修炼，她是真的决定要努力了。 如此过了三天，在顾菲菲都忘掉自己对九曜堂做了什么好事的时候，九华天音的人找上门来，一句“教主有请”便状似恭敬地把顾菲菲和楚辰晖带上了山。 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顾菲菲优哉游哉地出现在了新教主的面前，即便继任仪式尚未举行，但看他堂而皇之坐在教主的位置上，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七位长老分居在左右两边，见到顾菲菲莫不怒目而视，少说也修炼了三十年的内力被人一气吸走，尽显老态的长老们莫不对顾菲菲恨之入骨。 “见过几位长老。”无视了正前方气度宽宏的男子，顾菲菲略略行了一礼，一语带过七位长老。 “哼，见到教主还不行礼！”首先发言的便是五长老，因为齐朗的事情，五长老对顾菲菲的仇恨值远超其他几位，一上来便想要给顾菲菲扣个不敬教主的罪名。 楚辰晖在一旁冷笑，就凭他这样的态度，活该成为一个废人。 “继任仪式尚未举行，名不正言不顺，身为圣女，我若是先行礼了，反而是没了规矩吧！”顾菲菲气定神闲地微笑。 再怎样灿烂的笑容也不能够化解仇恨，七位长老都没有好脸色，却又一时间挑不出什么刺来，再加上对于顾菲菲武功的忌惮，都不吭声了。 “清儿在外多日，想来已是疲惫，还是先下去休息吧！”萧墨清开口，沉稳的声音莫名令人信服，七位长老都没有反对意见，显然已经唯他马首是瞻。 见到这一幕，顾菲菲垂下眼帘，对他言语中的示好微微一笑，“如此，就多谢……哥哥了！” 一些想要亲近而又顾忌的犹豫，一些想要怀疑却又忍不住的相信，再抬眼，流转的眸光一刹间似乎说了千言万语，又有尽在不言中的意会，双目对视的那一刹那，顾菲菲清楚看到了萧墨清俊雅风姿下的野心勃勃，宛若流光般的精芒威势逼人，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错看。 拉着楚辰晖走出大殿，在门口处回首点头：“继任仪式，我会出席的。” 这一句话，可以是认可，也可以只是旁观。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楚辰晖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容，只是出席，不是捣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