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足

    佳敏干脆地说：“没有就是没有，没看我们正忙着吗？别在这里捣乱了！”

    保康还从未在这位甜美可爱的小表妹脸上，看到过这种冷漠又霸道的表情，心里想：“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闹了脾气？”便试探着说：“敏meimei，我知道你不喜欢张家的人，我也不稀罕理他们！他们偏居东安一隅，有几个钱便自以为了不起了。我们家不比他们家差，可在京城里，还不是要小心地做人？只是这一回，我觉得那张大公子确实是一番好意……”

    佳敏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你就别罗嗦了！他们是他们家，与我们有何相干？”她顿了一下，又正言说道，“保康哥，你可还记得这个作坊，可是我用玉石兔子抵来的？完全都是我的资本，我有绝对的权利来决定它什么出产、出产什么东西！”

    保康更楞怔了，他期期艾艾地说：“我自然记得……敏meimei，我怎么会和你争呢？只要你玩儿得高兴，怎么样都行啊。你是我的小meimei啊！”

    佳敏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也有些过意不去，缓了神色说：“保康哥，我知道你是个好哥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说好了，我们这是合伙啊？这个作坊将来的利润，绝对有你的一份。只是我还没有做出我所说的那种上等料石——等到我制出了上等的料石，便由你拿到京城里去卖。这也是外公对你的一次历练啊！”最后她又鼓励了他一句，说“到时候，你可要给我们管好了帐啊——”

    保康恍恍惚惚地点点头，他在作坊里转了一圈，也看不懂冬青在做什么，就又跟佳敏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保康回到自己房中，总觉得佳敏是有点儿反常。他妄自揣测一通，忽然悟到，是不是姑姑有了身子，对敏meimei有些冷落，所以敏meimei才会这么别别扭扭的？

    于是保康想，敏meimei不开心了，需要找个人劝劝她、哄哄她才好。可是刘氏目前是府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当然不能去和刘氏说这些闲话。保康便趁着去给刘氏请安的机会，找到佳蓉，把自己的想法跟佳蓉透露了一下。

    佳蓉听了保康的话，很认真地放在了心上。佳蓉暗想，meimei一向被母亲宠惯了，这会子看母亲又怀了弟弟，兴许会怕自己失了父母的宠爱。meimei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一时想不开，闹闹别扭，其实也是情理之中、情有可原的事情。可是现在刘氏的身子要紧，不能让刘氏为这些小事费神，还是自己这做jiejie的，去meimei那里，开导一番吧。

    于是这日午后，佳蓉来寻佳敏。进到屋里，见佳敏只披了一袭纱罗，露着两只小腿，正靠在床上看书，旁边有个小丫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打着扇子。

    桃花看佳蓉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请佳蓉坐下，说：“大姑娘，我们这儿有湃着的果子露，奴婢给您端一盏来。”

    佳蓉却直接来佳敏身边坐下，一把握住她的小脚丫笑道：“瞧瞧你，可有半分闺秀的样子？”

    佳敏被她痒到，“咯咯”地笑着，挣脱来，把脚缩回到纱罗里藏起来。

    佳蓉复又夺下她手里的书，说：“大热天的，看什么书呢？好生歇着吧。没看我连针线都停了，便是给哥哥绣的被面现在都收起来了。”

    佳敏斜眼觑着她，说：“你可是传了母亲的衣钵，我却不行了，这半年连个帕子也未绣成……偏你还生得如同你的亲母那样漂亮！老天怎么会如此偏你，让你美貌与才艺并存？”

    佳蓉这时才听出她原是在打趣自己，便把手伸到纱罗下，又去搔她的小脚，佳敏笑着赶紧求饶，道：“好jiejie，我再不敢了……”

    佳蓉听她求饶，便不再和她嬉闹，坐好身子，接过桃花递来的果子露，先喂佳敏吃了半碗，才把剩下的半碗喝了。

    半碗果子露喝下，顿觉神清气爽。佳蓉把碗还递给桃花，连声赞道：“你们房里却有这项手艺，这果子露解暑得很呐。”

    佳敏说：“不值什么，很容易做得，你若喜欢，或是叫杏花过来学，或是直接来我这儿要吧——每天我都要做许多的。只是母亲正保养，父亲脾胃一向虚弱，外公外婆年纪大了，都不宜饮用。他们不能用，别人也不好给，所以就藏了私。”

    佳蓉便趁机试探说：“我看你近来去母亲那里次数少了。”

    佳敏笑道：“说起来可笑，每次我去了，外婆就跟护小鸡一样护着母亲，生怕我要母亲抱，碰到了母亲。再不想想，我也不小了，还能那么不懂事？”

    佳蓉看佳敏笑得真诚，却不像保康说得那样有什么不自在，也放下了心。专一与meimei唠起家长来。她笑着说：“说起来，母亲这一胎来得可不容易——你还记不记得，外婆叫她和父亲喝了那么多的苦药……”

    佳敏想起父母那时的窘相，又跟着jiejie窃窃地笑了一会儿。随后又掐着指头，说：“算起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年龄上竟差得都这么大——”

    佳蓉也说：“正是呢。若哥哥明年添了孩子，这小叔叔、大侄子，差得还真不少呢。”说完两人又笑了一回。

    佳敏忽然说：“jiejie，你可听说过咱们府里的旧事？”

    佳蓉不解，问“什么旧事？”

    佳敏说：“我听说，我们上官家族原来也是个大族，祖上兴盛得很，后来却因为子嗣上困难，渐渐地败落了下来。所以咱们府上，对于有了身子的妇人，格外看重。一应饮食都极为小心的。”

    佳蓉点头：“我也听说过，是从老太太管家时定下的例。”

    佳敏说：“正是呢。只如今我们分了家，又在京外，不知道母亲的饮食如何？偏我们都小，又不懂这些。”

    佳蓉宽慰她说：“你别忧心，你忘了还有外婆跟着呢。”

    佳敏说：“现在是这样，可我打听得，外公一家人秋后就要回京了，为得是接秋林城舅姥爷一家回京。想是怕舅姥爷冬日里犯病，要接老人家回京里过冬呢。”

    佳蓉说：“我也听表哥说过这话……”说着，她不由也有了些忧愁之色。

    佳敏拉着佳蓉说：“jiejie，我听说母亲把一些家务把与了你，你可要快快掌起来，多多助母亲一臂之力。”

    佳蓉郑重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