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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节 风助火势之通匪投敌

    第一百零八节风助火势之通匪投敌

    约莫就在腊月初五的午后时分。大清皇帝专坐的洋龙船,匆匆从天津港出发了!

    连天津府台,事前也没有得到消息;预备多时的八十八响礼炮,因此不曾鸣放。

    至于送行的天津民众,既谈不上兴高采烈,也没有“无语凝*壹”,只感到惊奇无比;围观洋龙船的纷乱小民,在岸上追随着奔突跑窜一阵,等到了码头边缘,只能空望,只好喋喋叫嚷道,“它走了,龙船开了!大清皇帝出洋去了!”

    天津府台并没有为此失落多久。从北京到天津,马车一向只需半,那个可怕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恭王率兵围困了京城!

    了不得,要天下大乱了!

    难怪皇帝的龙船突然起程!

    这种时候,皇帝只有呆在皇宫之内,才最稳妥,但是皇帝的大型洋龙船,总没有办法溯回通州去吧?那么这船,要开到哪儿去?

    朝廷与各地的消息往来。已经陷于停顿。天津府台不知道,皇帝不回通州,的的确确出洋了!

    曾纪泽有关洋人因鸦片而兴师问罪的消息,一传到军机处,军机处随即奏报太后。

    “闯到总理衙门去的,没有美国大使在内?”太后问道。

    “没有。”郭嵩焘答道。

    据此,太后头一个决定,竟然就让通知美国大使:此时停留在天津港的洋龙船,立即起航!

    同去奏报的郭嵩焘和文祥,简直惊得冷汗淋漓!皇帝的龙船一旦消失在茫茫大海,大清朝从此鞭长莫及,若为洋人各国所劫,那便如何是好?

    “照,大清皇帝出洋,去的是美国,乘坐的美国龙船,美国大使不也有担保,美国将保得大清皇帝无虞?”

    这些话,太后并没有记错;但大家和气时说的话,到若撕破脸,谁知道还能不能当真?

    “若停在天津,离各国的兵船如此之近,反叫人担心,不如姑且让美国人把船开走,去担保皇帝的安全。或者难道洋人的话,只能姑且听听?”太后又道。

    郭嵩焘只能暗暗叫苦!大清皇帝即使不为洋人各国所劫,如果恭郡王拿出那道先皇谕旨…当此乱象丛生的紧急关头。一位太后手中没有个皇帝,简直就象一个庄家手中缺张王牌,到底不妥呀!

    但就有这么道可怕的先皇谕旨,被掌握在恭郡王的手里!

    “危急之时,是否请皇上暂缓出洋?”文祥只有如此奏道。

    “洋人窥伺,逆贼要挟,本宫以为,皇帝出洋为好!”太后答道,“倒要瞧瞧,当官奴成了官奴,当皇帝已然出洋,那个大逆不道的反贼,又拿什么说头,来煽动人心?”

    如此说来,朝廷已用行动,对恭郡王兵谏的两项要求,做出了绝不妥协的回应。皇帝出洋的消息,从天津传回京城,也只须半天,那么,很快连商量缓冲的余地。也没有了!

    “城内守军多寡,是否已经查来?”太后又问。

    “微臣查得,城内守军,共计八万五千余名。”文祥答道。

    “逆贼只有一万而已,”太后道,“而已”两字,就轻轻地抹掉了两千零头,“守军胜券在握,若冲出城去,逆贼之围,岂非立即土崩瓦解?”

    “回太后,此举切切不可!”郭、文二人同时答道,“京城守军虽多,据城而守,尚无可虞;若冲出城去,和逆贼奔跑追逐,则凭空放弃了城墙的屏障,并且后城门大开,难保逆贼不趁虚而入;况且八旗营兵,平素鲜少应战…”

    听到这里,就已足够;太后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守军就只管守城罢。但逆贼一起,务须速速歼灭,免得它成了气候,更要防它和洋人混到一块!传旨,召各处兵马勤王!”

    武则天突然想起,五月间。自己刚刚醒来,就遇到天津的洋人事件,也曾召“各处兵马勤王”。但那个时候,玉阶之前,就有恭郡王率人侍立;没料到几月之间,恭郡王就从朝中重臣,变为发动兵谏的逆贼,当真是“时移势易”!恭郡王去了,皇帝也走了,一时之间,朝堂显得如此阔大,多么令人赏心悦目!面前两位军机,好似对皇帝恋恋不舍,自己何尝不觉得,皇帝就好似根顺手的拐杖,拿捏摆布,颇为顺手?只可惜,一个人手中若拄着根拐杖,人们便总觉得,这人是个瘸子;并且,一个人若习惯拄着根拐杖,行动坐卧,便也就象个瘸子。反不如抛开拐杖。行动自如!

    “回太后,”就听文祥奏道,“京城八扇城门,俱已被围,谕旨此时只怕…只怕难以出城!要等天黑之后,趁恭…逆匪不防,将人缒下城去…”

    谕旨若不能堂堂出城,还叫谕旨?太后双颊发红,刚发话,郭嵩焘在旁忙道,“启禀太后。文大人有所不知,总理事务衙门有发报机,能将谕旨发出京城…”

    “好。”头一回,武则天觉得如今的朝代,也有胜过往的地方,“拟旨,传福建水师赴京勤王。”

    大清朝的两支劲旅,李鸿章的淮军,和左宗棠的水师,如今只能倚重一支了!

    自从太后听说,恭郡王兵谏的队伍之中,竟然有李鸿章入晋剿匪的淮军,就不曾提起过李鸿章和淮军半句。郭嵩焘想到此,就觉得心惊跳,难道当年一同在曾国藩帐大壮大的淮军和水师,到得头来,竟要兵戈相向?!

    一块厚重的石板,常常纹风不动。

    但等某天,石板的一角,忽然有株草叶,探出尖尖细细的头,迟早就有人会发现,就好似忽然之间,那块瞧起来几百年也难被撼动的石板,分崩离析了!

    恭郡王围住京城八大城门之后,只向各地,发布了一个有关京城的消息。

    这个消息,甚至并不只是通过过城门而不得入、惶惶而返的商旅过客传带;没有商旅去的地方,恭郡王特意派出了几路兵勇,去散播发布。

    这个消息就是:京城之内,吸食鸦片之人,人人已经家产罚尽、人为官奴!

    比起几乎同时飞抵的、恭王兵谏的消息,这个消息,更让许多人失魂落魄、叫苦连天。

    一间屋子,如果门被从外面锁上,屋内人就会想到跳窗;如果窗也被堵死,屋中之人。就会留意到那一尺见方的狗洞,并且,只恨它不够阔大。

    并不是人人都象使楚的晏子,能时时刻刻讲求“人洞”与“狗洞”的对称。

    如果,有人同时端来一包毒药和一包解药,你很清楚:吞下毒药、避不可免;你会不会毫不犹豫,也同时接受那包解药?!

    这样的问题,似乎简单得无须回答!

    如今,在京城附近,和恭郡王能将两个消息尽量散播到的其他地方,对吸食鸦片之人来说,朝廷对鸦片吸食者的官奴举措,就是一味毒药;而恭郡王的兵谏,就是那包解药。

    “烟缓行,既吸鸦片者,人不为奴,家产不没。”恭郡王的如此承诺,使喜笑颜开、重上烟榻的人们,简直比一连用上八两烟膏,更为容光焕发!

    到底恭郡王曾掌朝多年,这才是真知灼见!

    到底恭郡王曾掌朝多年,才能救民于水火,及时发动兵谏!

    而能够不事劳作,有钱有闲,整天缠绵烟榻之人,向来也就来自有钱有势的人家。

    如果你替地主扛活,地主一叫就要起,当然不可能享受鸦片;如果你要挑着剃头担子走村串巷,自然也同样。

    而有钱有势的人,在一个地方,总是有些影响力。

    就更不要说各地那些吸食鸦片的官府差官,一接到传单,便一口一个“恭郡王”,叫得大为响亮,且口口声声说,“如有差遣,愿效犬马之劳”。

    只可惜,吸食鸦片之人,不免亏了子;虽说“愿效犬马之劳”,并不能果真当“犬马”驱使。

    在张宗禹部九万人被招降之前,突然走脱的张琢部七千人马,突然扫过临汾附近一连几个小小村镇,获取了大批粮食衣物。

    近腊月之前,这部人马,一直在中条山一带盘桓,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因为,李鸿章押解归降的张宗禹部西行之后,留驻的两万余淮军,此前一直布置在临汾一带,巡逻往来,遥相呼应。

    到十一月底,这部淮军,忽然不见!张琢部一连派出了几批探子,才总算证实,远远地望到过、每天一动不动、守在营房前的淮军兵勇,只不过是披着号服的、高梁秸扎成的稻草人!

    多么怪异呀,两万余淮军,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虽然被淮军用稻草人糊弄了几天,张琢部对京城消息的打听,却毫不含糊!就在恭王兵谏的第二天,就得到了京城来的消息。

    那位捻内弟兄,为了尽快传报这个令人大喜过望的消息,一连换了三匹马,并且将其中一匹,活活累死!

    多事时节,马的运气似乎总不太好,才隔了一天,又有两匹马倒毙,这一次,是在从天津来的路上,那位传报消息的兄弟诅咒发誓,千真万确,“鞑子皇帝出洋去了!”

    皇帝出洋,太后与恭郡王叔嫂相争,在如此萧条冷淡的季节,谁还曾希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