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家
两个丫鬟吃了一惊，却什么也没有多问，低着头匆匆下去叫人收拾。 虽说有沈宛在一旁催促，可真正出发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马车碾过石子路，发出单调的声音。 几个人昏昏欲睡，沈宛却保持着清醒。 如果她所料不差，沈夫人马上就要过世了。奇怪的是，一直到离开庙里，都没有一个沈家人来通知过她。 作为沈夫人最疼爱的小女儿，这种情况，实在太过反常。 “啪！” 马车猛地颠了一下，沈宛一时不察，重重的摔向车壁，脑子被撞得嗡嗡作响。 马车夫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小姐，车辕断了！” “车辕怎么会断的？”绿萝难掩怒气，替沈宛揉着额头，“小姐的额头都肿了！” 车夫的声音开始发抖：“小的也不知道那劳什子怎么会突然断的，往常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都是小的罪过......” “换辆马车吧。”沈宛急着赶回去，也不想在此事上纠缠，出声打断。 车夫诚惶诚恐的应了，不一会就折转回来，“小姐，余下的两个车辕也断了！” 沈宛的眉头蹙了起来。 一个车辕断掉还可以说是巧合，可这三个齐齐断掉，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 有人在阻止她回沈家！ 沈宛下意识的就想到了红玉，那怨毒的眼神至今让人想起来就心里膈应。可如今她在暗处，能不能找到还是两说。 当务之急，是要先赶回去才是。 沈宛一把撩开了车帘，“备马！” 赶车的马都是现成的，既然是闺阁小姐出来祈福，离家就不会太远，至少也该是同城。 沈宛心里多少有了些计量，想到这个时代女子骑马纵行太过招摇，缩了回去，“你们去帮我寻一套小子的衣裳来。” “小姐，您要做什么？”绿萝大吃一惊，“莫不是又想要去见周二公子？” 听见这个又字，沈宛已经能想到原主有多痴迷这位周二公子了。 不过，她可不想背上这笔感情债。 “我担心母亲，急着赶回去，打算骑马。”沈宛先是柔声细语的解释，随后略带告诫的瞥了绿萝一眼，“在庙里数日，我得大师点化，醍醐灌顶。知晓往日种种不可追，如今我已忘却从前的那些不快，你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绿萝似懂非懂的点头。 说话这工夫，自有丫鬟婆子去寻了套护院小子穿的青布衣衫，“可巧给几个新来的小子做了，他们还没舍得穿出来。” 沈宛只褪下了褙子，在外头套上了长袍，然后散开了头发。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替她收拾，但也并没有太多的讶异，似乎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沈宛懒得去想这些事情，她知道尽快赶回去，见沈夫人一面。 她年岁尚轻，身量也小，哪怕穿着十三四岁少年的衣裳，也松松垮垮，显得非常宽大。不得已唯有在腰上系了一条腰带，随手将满头的青丝挽起，簪了一根黄木簪子。 虽说不伦不类，可这个年纪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的不在少数，不会太过突兀。 沈宛挑了匹看起来最为健壮的骏马，然后指了几个其貌不扬的护卫，“你们护送我回沈家，其余的人，慢慢赶路。” 几个胆大的护卫抬头飞快睃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冷峻，又匆匆低下了头。 “驾！” 沈宛被护卫们围在中央，骑马疾驰，扬起了一路烟尘。 一路上，人烟罕至，马跑得飞快。 沈宛到底年纪小，在马背上颠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住，面色苍白的趴在马背上，几乎要吐出来。 几个护卫放慢了脚步，将她团团围住，“小姐，您还好吧？” 沈宛摇了摇头，下马歇了一小会，喝了点水，又爬上马，“继续赶路，今天太阳下山前，必须要赶到。” 其中一个护卫就笑了，“小姐您出门少，不认识路也难怪，这里离京都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两个时辰内，我们准定能回府。” 沈宛松了口气，却丝毫不敢松懈，日头西斜，眼看着就是正午了。 腹中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只跟着护卫们啃了几口麻饼，就继续挥鞭赶路。 接下来的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行李的农夫，也有背着竹筐的妇人，更有悠闲自得出城游玩的贵公子。 彼时正是京都的秋天，黄叶落了满地，马踏上去，有清脆的碎叶声。 前面有一队人马正在缓缓靠近，此处路窄，护卫们就回头看了一眼，“小姐，我们可要让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也快进城了，沈宛自然应允，将马赶到了路边，静静的等待那些人过去。 一群护院模样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位贵公子缓缓而来。 那公子，骑在高大的枣红骏马上，回头的一瞬，沈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玉色长袍，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有暗香盈动。 俊美无双的面容，眼底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许是这桂香轻浓的关系，沈宛觉得自己有片刻的晕眩。 这样的人间绝色，在看见她时，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散去，最后一眼，眸光冰冷。 二人之间虽说隔着一段距离，可沈宛也看得分明，那眼神，不仅仅是冷漠，还有，深深的厌恶。 这一眼，让沈宛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暗骂自己几时也沉迷于皮相了。当下也不再看那公子一眼，二人就此，擦肩而过。 一刻钟以后，众人终于进城。 沈宛仰起头，看见阳光下城门上金光闪闪的京都二字，忽然有一种近乎悲伤的情绪从四面八方袭来，几乎将她淹没。 在庙里的时候，一连发生的怪事让她几乎无暇去想其他，可此刻，真真切切看着这异乡的城名，她心中唯有一种感受。 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现代的一切，父母，朋友，舒适的生活，自此以后，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那股悲伤涌上心头，再也无法抑制。 沈宛捂着脸，努力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