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私会
陈雪娇回头一看,见赵一鸣站在身后的豆角架旁。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直裰,虽然洗的发白发旧,倒也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赵一鸣见陈雪娇回过头来,嘴角上扬,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秋日夕阳红的耀眼,余光洒在赵一鸣的脸庞上,呈现出清澈干净的光晕。 陈雪娇有一阵子没有见到赵一鸣了,此时见到他未免感到亲切,心里头顾不得陈雪妙,摘下最后一根茄子笑着对赵一鸣道:“一鸣哥好长时间都不来我们家里了,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呐。” 赵一鸣依旧笑着,并不回答陈雪娇的话,一双手攀着豆角架,从枯枝败叶之间摘了几根夏日遗漏下来的白豆角。 “这些日子我都在干地里的活,今天我去私塾找你哥哥,他硬把我拉到家里来。”赵一鸣一笑便露出两颗虎牙。 陈雪娇收起篮子,朝赵一鸣小跑着,一身淡绿色的裙子在黄昏里愈发俏皮清丽。 六月荷花开,陈雪娇生辰,赵一鸣送给她一池子荷花做生日礼物,那时的她也是穿着绿色衣衫,奔跑在黄昏里。 一刹那,赵一鸣有点恍惚。 “怎地,我哥不硬拉你来,你便不来我家了。”陈雪娇走到赵一鸣身边,在豆角架下站住,一脸盈盈的笑,促狭的说。 赵一鸣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皮,晓得方才说错了话,一张笑脸里俱是羞涩,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雪娇轻轻白了他一眼。轻笑:“刚才给你开玩笑哪,我还能不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赵一鸣的娘徐氏现在依旧在李氏的绣坊里上工。因为李氏和文英姑嫂两个家里事情一大堆,不能保证每天都去绣坊查看,便提拔了徐氏当铺子里的管事。徐氏并没有仗着李氏的提拔便自觉高人一等,她自家本身就是寡妇,晓得孤寡人的苦楚与不易,依旧只把绣坊里头的女工当做姐妹般相处。赵一鸣的爹未生病之前,在徐州府开米面铺子。徐氏在铺子里浸染久了,满肚子的生意经,虽然不识字。可会抹算盘会算账。绣坊每日的开支进益,她都记的清清楚楚,根本不劳烦李氏和文英cao心,说起来头头是道。 绣坊的生意有了徐氏。倒比往日愈发红火。 李氏给徐氏涨了工钱。除了绣活之外的进项,每个月比旁人多拿几百文的看管钱。韩家在最发达的时候置办了百来亩地,除了卖给陈雪娇一家的三十亩外,还余下几十亩,这些地里的出产每年也不少。 林林总总七七八八,这大半年的进项,倒是快还清了赵一鸣爹生病那会欠下的银子。 母子俩的生活虽然依旧清贫,但也比赵一鸣爹刚去世那会好多了。 徐氏帮着绣坊的事情。地里的活计便全部落在赵一鸣身上了。好在赵一鸣看着文弱,却是个肯吃苦的人。干起地里的活来丝毫不比打小就生活在乡下干惯了农活的齐安差。陈雪娇家今年秋天亲添置了耕地的牛等工具,就是为了种地方便,陈家的农活做完之后,便把牛借给了赵一鸣,另外陈雪娇、陈齐安、石头、齐平等人在掰玉米、撒麦种的时候都去帮了忙,因此赵一鸣家的农活干的很顺利,只除了山上的几亩地,因为不方便进牛车,赵一鸣便决定自己来忙活。 “山上的地种好了吧?”陈雪娇抬了抬篮子,最后一茬秋茄子结了十多个,个个都很大,放在篮子里颇有点重,陈雪娇方才连跑带跳,篮子便缀的胳膊疼。 “全部弄好了,昨天齐安和行健带着私塾的同窗们一起相帮着,左右就三亩地,麦种全部撒好了。”赵一鸣顺手把陈雪娇的篮子接过来,“篮子挺沉的,这是最后一批茄子了吧,我家的早都吃完了。” 陈雪娇听到他说三亩山地俱种完了,便放了心,甩了甩方才拎篮子的手臂:“今晚你就在我们家吃饭吧,省的你回去还要做饭。” 赵一鸣的娘每日都在绣坊忙活到天黑,绣坊每日管晌午和晚上两顿饭,故此晚上都是赵一鸣一个人在家中做饭吃。 “我今天就是故意来蹭饭吃的,看你摘的这茄子,一定是炸茄盒,我最喜欢吃这个了。”赵一鸣调皮的说。 两个人正说着话,赵一鸣忽然像想起什么,刚才附着陈雪娇的耳朵说悄悄话,就看到陈雪妙站在稍远处的丝瓜架子下面朝这边张望。 赵一鸣的脸变的微微发红。尽管乡下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加上陈雪娇和赵一鸣两个人年纪都小,即使两个人头挨着头被人看见了,也不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要是旁人,赵一鸣再也不会在意,可这人偏偏是陈家二房的闺女,一向和陈雪娇有仇的,被她看到不晓得又会传出什么样难听的话出来。 按照亲疏远近来说,赵一鸣是陈雪妙姥姥家这边的远方表哥,但因为两家不怎么来往,故此这一层关系也就渐渐忘记了。 陈雪娇正竖着耳朵,没想到赵一鸣不说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陈雪妙正盯着他们这个方向,却不是看向他们,而是聚焦在院墙后的梧桐树。 陈雪妙暗暗记下了,在赵一鸣面前也不点破陈雪妙,笑着说:“怎地,你有啥话还瞒着我哪。” 看陈雪娇轻松的样子和语气,一点也不把陈雪妙放在眼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悄悄的道:“方才想给你说……” “你看,我这两天在镇上又淘来一些书,今天特意拿来给你的。”赵一鸣左右看一眼,见无人,从衣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几个小本,悄悄递给陈雪娇。 一本是,一本是,一本是。陈雪娇略微翻了翻,人物描绘的栩栩如生,文字简洁有力,这样的书简直就是现代的漫画。 陈雪娇高兴的把书拢进袖子里,双手合拢对赵一鸣道:“太感谢你了,我最爱看这些插画的书。” 两个人进了北厢房。 “一鸣来了。”李氏不等赵一鸣行礼,便站了起来,直瞅着赵一鸣笑,“这一段时间又壮实些了,这样好,这样好。” “估计我这是贴上了秋膘。”赵一鸣的话音刚落,大家便都笑了。 李氏便留赵一鸣吃饭,眼看天色渐黑,便放下针线接过赵一鸣手里的茄子,去锅屋cao持晚饭去了。
齐平自打下学回家,便缠着李氏要吃茄盒,被李氏打发到里间念书写字去了。此时他已经写了一张打字,听说赵一鸣来了,便把赵一鸣拉到了里间,让赵一鸣教他打算盘。 陈雪娇见赵一鸣进去了,便走了出来。 到了菜园子旁边,见陈雪妙还在盯着墙壁后头的梧桐树看。 陈雪娇的目光闪了闪,如今赵氏一心都在想着怎样讨好陈老太太才能回徐州府,根本没有心思管陈雪妙,也没有意识到陈雪妙的反常。 陈雪妙这个样子,万一出了事,受牵连的将是陈家所有未出阁的姑娘。 陈雪娇决定出手了。 墙壁后头的梧桐树高大茂密,尽管已经深秋了,上头的叶子却还没有落光,若是真有一个人爬在上头,被浓密的枝叶遮挡,根本就看不到上头有个人。想来货郎自己也知道站在陈家大门口太过于惹眼,故此想出了这个方法。 陈雪娇顺着陈雪妙的目光望向墙壁后头,此时梧桐树上没有任何人,想来那个货郎会在天黑无人主意的时候爬上来。 陈雪妙痴痴的望着梧桐树,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红菱梅花裙子,一动裙角的梅花便盛开。她现在满心思都寄托在梧桐树上,根本就没有发现陈雪妙在观察她。 锅屋里传出馥郁的香味,陈雪娇知道李氏正在炸茄盒。上房的锅屋也开始点火燃灶了,陈老太太为了磋磨赵氏,这些日子做饭的任务便落到赵氏头上,张氏在一边咋咋胡胡打下手,时不时刺激赵氏几句。 赵氏穿着粗布衣裳,忙的披头撒发,加上前两天被韩老九媳妇打了一顿,整个人的脸色愈发灰败。择菜、舀水、喂猪,赵氏在院子里来回来的忙,眼里一点都没有陈雪妙的影子,更不可能发现陈雪妙盯着梧桐树痴痴的瞅。 陈雪娇走到大门口溜达了一圈,远远的便看到货郎挑着担子从出现在村口。这么晚了,一定不是来兜售生意的。 这不是她头一天观察货郎的行踪,而是已经偷偷观察好几天了,因此知道货郎一般什么时辰爬到树上和雪妙“私会”。 她心里已经定下了一个计策。 夕阳收走最后一缕光芒,村子里传来孩子的吵闹声、狗吠声、吃饭声。 陈雪娇悄悄把齐安叫了出来,略微把事情一说,齐安一张脸便红了,心下更是气愤。一方面气雪妙不自重,二方便气货郎竟然敢跑到屋后头的树上,他这样不仅是私会雪妙,家里其他姐妹也被他瞧个遍。 “……哥哥,咱们不能声张,毕竟咱们现今还住在这院子里头。”雪娇附着齐安的耳朵嘀咕几句,齐安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