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梦回唐宋盛天下在线阅读 - 第五章 十六十八好年华

第五章 十六十八好年华

    第一节花季十六

    云小泥十六岁生辰那天,离云谷内高朋满座,座无虚席,宾客纷纭,琴声悠扬,长笛明快,舞乐滂薄,人影攒动,美人美酒美味,人间乐事,有剑有舞有热闹,红尘欢喜。

    那一天,午时大宴宾之后,申末时分,还未满十八岁的阎王笑和已经过了十六岁生辰的云小泥在夏荷凉亭内喝茶闲聊,阎王笑喝茶是为了醒酒,云小泥闲聊是因为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说。

    那一天的夏荷凉亭,时至夏末秋初,暖阳正好,凉风送爽,凉亭四周,青莲怒放成海,绿荷连叶铺地,微风过处,莲香袅袅,蛙鸣阵阵,茶一盏,话几茬,谈谈江湖,聊聊武林,人生惬意也不过如此,比起名将门的无聊枯燥来说,离云谷有意思多了。只不过,离云谷再美,看看就好,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属于阎王笑,也和名剑门的关系不大,也因此,阎王笑觉得人间最美的风景还是在名将门后山的那一片荒凉的剑冢群中。

    那片剑冢也是阎王笑和师兄弟们早晚日夜练剑的地方,除了他师傅剑无酒,没有人会比阎王笑更了解更喜爱这样的一个地方,它从早到晚有着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情,一年四季有着四种不同的变化和颜色,即使白天和夜晚也有着两种不同的脾气秉性,清晨日出,在朝阳温暖的洒落下,那片荒凉之地渐渐地退去一夜的寒露和冰凉,以饱满的热情迎接又一天温和的日照,荒草挺立,树木森列,碑影斜出,鸟鸣空谷,飞雀出山。待日上三杆,名剑门里的人醒来,那片剑冢也彻底醒。名剑们里的子弟,简单吃过早饭之后,便有开始了累死累活且挥汗如雨的日常练剑功课,而阎王笑的师傅则带着一坛小酒去到断剑崖上,慵懒的坐着,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瞇著眼看着他们练剑,直到晌午午时才回食堂吃午饭,午饭过后,是午休时间,到申时一刻,再回到后山剑冢,不再练剑,而是学习诗书笔墨丹青,毕竟,名剑门里诗酒剑三门功课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学习到日落时分,夕阳渐坠,黄昏暗临,阎王笑和他的师兄弟们就得回食堂准备晚饭了,晚饭过后,他师傅便不再管他们了,而是让他们自由温习白天所做过的功课,属于他们自习时间,而再这段时间,阎王笑和他们的师兄弟才不会老老实实的温习功课呢,只会闲聊谈天说笑话,聊聊最近江湖里面那些趣闻逸事,谈谈武林中那些往事沉渣,笑笑书本里那些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当然,阎王聊得最起劲的就是他师傅年轻时候的那些八卦,再名剑门里,除了他那个爱养猫的二师叔,再也没有人会比阎王笑更了解他师傅的那些陈年往事和江湖武林八卦,或者说,再名剑门里,也只有阎王笑有资格和资历和胆量敢去开他师傅的玩笑和谈论他师傅的那些八卦。当然,这也是阎王笑和他的那些师兄弟们在那些无聊夜晚,除了温习功课和练剑喝酒之外的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也正如名剑们的后山的那一片剑冢荒地,一旦夜幕降临,就与黑夜融为里一体,亦如宝剑入鞘,藏锋藏刃,直到第二天的黎明来临,日出再次照耀大地,又一天的轮回又再一次开启,一天又一天,阎王笑和他的师兄弟们一天又一天的长大,其剑术也日益精进,而他们的师傅却一年又一天且必可逆转的老去,自古美人如酒剑如虹,不许英雄见白头。一年四季,昼夜更替,日夜轮回,人如风浪,除了随波逐流,就是随风漂泊,能够亘古不变的,出了日月,也就是那些春夏秋冬的风景和颜色,而名剑门后山的四季的颜色也不外乎四种,春天是满山漫谷的碧绿透亮,夏天是欣欣向荣的嫩黄湛蓝,秋季就是成熟丰满的枯黄深绿,而到了冬天自然也是一望无际的雪白,掩盖一切的雪白。

    想着这些,阎王笑的酒意未消,而睡意渐浓,其瞌睡虫也渐渐地爬上眼皮,因此,阎王笑右手端着茶杯,脑袋却打起了瞌睡,而这在云小泥看来这是阎王笑在认真的听她讲话,而且时不时的还点头表示认同,却殊不知,阎王笑午梦正好而睡意正浓,直到阎王笑听到“裴家剑舞”这四个字的时候,却陡然转醒,睡意全无。

    “中午裴家大少爷的那篇落霞漫天的剑舞还挺好看的,是吧,笑哥哥”

    “嗯,作为一篇剑舞,自然是惊绝艳艳而无与伦比,只不过它也仅仅是裴家剑舞而已”

    “有区别么”

    “有啊,现在的那篇剑舞自然是叫落霞漫天,在三十多年前,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点脉分影术,又叫隔空点脉身形法”

    “点脉分影术,隔空点脉身形法,是什么啊,没听说过”

    “小娃娃啊,说了你也不懂,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跟我那个爱养猫的二师叔闲聊天,听到他偶然无意间提起过而已”

    “又叫我小娃娃,你才是小娃娃呢,你们名剑门全是小娃娃,我娘亲说了,我过了十六岁生辰就长大成人了,成大姑娘了,就可以嫁人了”

    阎王笑认认真真用眼光把十六岁的云小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撅了撅嘴说道:“哪儿长大了明明还是小娃娃一个,还想嫁,放眼整个江湖武林,外加名剑门和裴将军府,谁有福分谁有胆量敢娶你这个小祖宗啊”

    云小泥听到阎王笑的这句话,气不打一出来,双手叉腰,抬头挺胸,昂首挺胸且非常骄傲地说道:

    “本姑娘就长大了,而且还是离云谷数一数二的第二大美人,中午的宾客门都是这么说的”

    “哟呵,小娃娃的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离云谷第第一大美人呢”

    “我,我,我,第一,第一,第一美人是我姑姑云追烟,这是江湖武林公认的,现在我才十六岁,过几年,我云小泥也就是离云谷内的第一美人了”

    “其实,第二美人也挺漂亮的,没必要成为第一美人啊”

    “为什么呢”

    “因为当你真正成为离云谷第一美人的时候,你也就真正的长大了”

    “长大了不好么”

    “长大不是不好,只是长大之后,我们要做大人该做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啊”

    “就是你做你姑姑所做的事情,而我也做我师傅做的事情”

    “不懂,不明白,笑哥哥,今天你的话说的好奇怪哦,我一句也没听懂,好像就是在说,我不漂亮,我还是小娃娃,是不是”

    “好像是的哦”

    “什么叫好像是,本来就是,好啊,绕了这么一大圈,还在说我是小娃娃,哼,看打”

    “小娃娃,你打得过我么”

    “哼,打不过也要打”

    “……”

    “……”

    第二节十八男儿

    那年云小泥十六岁生辰那天,中午大宴宾客之后,阎王笑陪着云小泥在夏荷凉亭内待了一个下午,喝茶采莲,谈天说地,嬉戏追逐打闹,不知不觉,夕阳渐坠,黄昏悄然而至,晚风乍起,卷起荷花池塘莲香悠扬弥漫,蛙鸣渐躁,倦鸟携云而归。

    “笑哥哥,我们不长大好不好啊”,云小泥依偎在阎王笑的左肩,而阎王笑右手茶杯里的茶已经透凉透凉了。

    “好啊”,阎王笑闷下一口凉茶,心里却暖暖的。其实,这句好,阎王笑多么希望是真的,如果真的好,那么他的师傅就不会老,他的小娃娃永远十六岁,可以永远这么任性骄横,他也可以永远是她口里那个怎么叫也不腻的笑哥哥,然而,世间没有人知道,永远到底可以有多远,短则数天,长则数年,仅此而已。

    “笑哥哥,大后年你十八岁生辰想要什么贺礼啊”

    “贺礼啊,现在我还不知道,那天你来了,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那天我什么也不带,就两手空空去么”

    “不是啊,带上两坛你们离云谷的醉流霞就行,一坛给我师傅,一坛我们两个喝”

    “好啊”,这句好,在云小泥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因为云小泥知道,很有可能已经实现不了了。因为就在今天清晨云小泥起床的时候,她娘亲就嘱咐了她一些离云谷的规矩,一些离云派女子在十六岁以后就应该知道并且要遵守的规矩,而在这些规矩里面,有三成与名剑门有关。

    果不期然,一年半以后,阎王笑十八岁生辰那天,离云谷的两坛醉流霞是送来了,而云小泥却没有出现,而对于此,阎王笑也并不失望,意料之中而已。然而,不失望却并不代表阎王笑并不失落,不失望是因为阎王笑知道,不是云小泥不来,也不是因为云小泥不想来,而是已经不能来了,而失落是因为,在阎王笑自己十八岁这天,他也终于失去了他的小娃娃,因为小娃娃也长大了,不再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口甜蜜蜜的喊他笑哥哥的小娃娃了,而是长大成为了属于离云谷离云派的云小泥了,也长大成为了属于江湖武林的云仙子了。

    其实,当云小泥问阎王笑十八岁生辰贺礼的时候,阎王王笑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早晚而已,只不过,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第时候,阎王笑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毕竟从拥有到失去再到接受,还是需要一个过处程的。更加其实,阎王笑他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在他十八岁生辰这天,问云小泥要什么样的贺礼,只不过希望云小泥真能来而已,不为别的,只是在阎王笑出门下山之前还能看看云小泥,还能和云小泥喝喝酒聊聊天而已,还想带云小泥去名剑门的后山去看看,并且告诉她,这片荒山的美景并不比她离云谷的荷花亭差哪儿去,就这样而已,没有别其他想法。

    也其实,并不是阎王笑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是阎王笑不敢有其他的想法,而是想了也没用,因为,其一,云小泥没有出现,其二,阎王笑他师傅剑无酒早就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把阎王笑现在的所有想法都用在追求当时离云派第一美人云追烟的身上了,无论是明媒提亲,还是半夜私奔,抑或是死缠滥打,抑或是各种威逼利诱,到最后,并没有结果,也没有什么用,在当时的同门师兄弟看来就是一场闹剧,在江湖武林看就是一个笑话,而到最后,在剑无酒和云追烟的回忆里面却显得无比的悲壮和悲凉,因为最后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个偌大的江湖,江湖之大,大到可以容下一个公孙无器,却容不下离云谷的第一美人,而武林之远,可以容下离云派的云追烟,却容不下一个名剑门的剑无酒,朝廷可以容得下公孙门主和离云派云仙子,庙堂却容不下名剑门和离云谷的结党营私。就这样,很多年前的剑无酒和云追烟如此,到现在,阎王笑和云小泥大概也不外乎如此,与其不顾一切的将以往的美好撕的粉碎粉碎,还不如把它当作已经酿好的酒,永远的封藏在过往的岁月中,让它历久弥香,最终它会被无情的岁月酿成一坛千金不换的陈年佳酿,如果到最后的最后,它的酒期过了,就让它顺其自然的成为一坛百年老醋吧。世人都知道,醋虽然没有酒好喝,却比酒香,比酒醇厚,更重要的是,醋比酒更辛酸,之所以更辛酸大概是因为,醋里面有太多太多岁月的无情和光阴的不可挽留吧。也因为如此,在阎王笑十八岁生辰过后的第二天,他就拜别了他师傅剑无酒,也拜别了他的那个爱养猫的二师叔,也辞别了他的同门师兄弟,因为他要出门出师去下山历练去了,而关于这次历练,阎王笑他师傅剑无酒也没有给他限定期限,他师傅只是嘱咐了自己几句,且说道:

    “出门在外,一日三餐要饱,夜眠六尺要安,念了这么多年的书,练了这么久的剑,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为师无非就是告诉你,走得了正道,护得了自己,江湖之人行武林之事,说出了口的道义要办得到,许下了的忠良能够实现得了,作为剑客,遇见强敌拔得了剑,看见弱小伸得了手,美酒容易醉,美人关难过,情关难逃,人心险恶,江湖多风波,武林多风雨,一切小心,好自为之,另外想回来了就回来,如果不想回来,也就没必要回来了,但是回来的时候,为师希望你还是一个人,因为你下山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最后,为师啰嗦了这么多,你没记住也没关系,记住名剑门的门训就可以了,说一遍给为师听听”

    “酒可醉,诗书可忘,剑不可折”

    “好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