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名剑飞鸿踏血现
第一节青霜之留 十多年前，为了不让“神农古药”一案的余波，波及到离云谷，剑可剑便把青霜剑留在了离云谷，同时也把他的一颗疲惫而平静的心留在了离云谷。疲惫是因为剑可剑那几个月来不舍昼夜且废寝忘食地追查“神农古药”一案而累的，平静是因为剑可剑终于在如期之内勘破了“神农古药”一案，进了将军府又出了将军府，进了皇庭交了皇差又出了皇庭。 其实，一个人的平静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因为经历了所有该经历的所有之后而大彻大悟之后而彻彻底底地放下，而另外一种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看不到希望而感到完完全全的绝望之后而不得不完完全全的放下，剑可剑的平静大概是后者，公孙无器大概也是后者。只不过，他们两师徒不同的是，在放下之前，剑可剑还有的选择，而公孙无器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更加其实，选择乃是无选之择，在儿女情长和英雄气短面前，剑可剑不得不选择英雄气长，只是因为他是名剑门门主，而在国事和家事面前，剑可剑也不得不选择了国事，也是因为他只是名剑门门主，而在名剑门和云曲荷两者之间，剑可剑也不得不选择了名剑门，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名剑门门主，名将门是生他养他育他的地方，是他在偌大的江湖武林和朝廷庙堂之中唯一的家，唯一的遮风避雨的家，唯一的安身立命的家，为了守护和保护这个已经风雨飘摇的唯一的家，他宁愿舍弃一切，他宁愿相思入骨，他宁愿他是他。 所谓哲人者，宁肯舍其心而成其事，也不外乎如此，剑可剑如此，公孙无器剑无酒如此，阎王笑如此，在到后来的李十二也将不外乎如此，不是因为别的，而只是因为名剑门好几百年的传承本该本来就是如此，从一开始的诗酒剑三绝于一身的“谪仙人”开始，再到将把三仙门改为名剑门的剑无仙开始，即使历任门主交替更迭，即使山门早已经破败荒芜后山荒坟垒垒，即使名剑暗藏诗书无名酒窖空空，只要山门还在，诗书不改，名剑不销，人还在，名剑门就不会断了传承，剑客也不会消失，而有剑客的地方，必有武林三绝诗酒剑，而有诗有酒有剑客的地方就是名剑门。此乃，名剑传承，传承名剑，是所谓名剑剑道。 在其位，谋其政，亦谋其德，是谓名剑门门主之剑道。 第二节不死毒药 少年探案书生剑小猫为了彻底了结“神农古药”一案而出门下山，而在下山之前，他特地问了他师傅剑可剑一句，说到： “师傅，十多年前你侦破神农古药的时候，到底见没见过传说中的神农古药啊” “见过” “那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药啊” “它是一种不死毒药，它可以使有情之人饮之如甘霖，也可以使痴情之人向死而生” “师傅说的好玄乎，小猫不懂” “小猫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后来，在三年之后又三个月零六个时辰之后，长大的剑小猫终于明白他师傅所见过的传说中的不死毒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药了，就在裴三喵安安静静而冰冰凉凉地躺在剑小猫怀里的时候，在那一刻，剑小猫终于明白，原来世间真的可以有不死毒药。就像十多年前，当裴六娘为盗圣司徒一贯殉情而死在剑可剑面前的时候，剑可剑突然醒悟和发现，原来人世间真的可以存在一种令人不死不灭的毒药，只不过，这样的一种毒药，已经于神农无关，与情爱有关，或者说，它就是情爱。 情爱不死，欲念不灭，人间中毒，红尘有药，不死不灭，亘古长存，是谓不死毒药。这是剑可剑在十多年前亲眼所见到的“神农古药”，也是剑小猫在长大以后亲自感受和体悟到的不死毒药，原来世人皆毒，而人人有药却不自知罢了。 也就是在十多年前的那个盛夏的那个下午的那个黄昏，剑可剑也忽然发现，活着相思的人总比死后相见的人总会幸福那么一点点。因此，活着很好挺好的，也因此，在出了将军府进了皇庭交了皇差之后，剑可剑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离云谷且毫不留恋地交还了青霜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剑可剑觉得，可以活着的入骨相思肯定没有阴阳相隔那么痛那么绝望那么生无可恋。 而在十多年后的三年又三个月零六个时辰的那个夜晚，长大的剑小猫也忽然发现，情爱之毒尚且有药可解，而世道人心之毒却无药可医。因此，情爱不死，人心可诛。也因此，在他师傅剑可剑冥丧之礼的前一天，在他师弟公孙无器继任名剑门门主的前一天，为了不让名剑门在即将到来的明天成为整个江湖武林和朝廷庙堂的众矢之的，他毅然决然的扛下所有有关“神农古药”一案的指责和非议和罪孽，也想让此案由他而起也要由他而终，因为这十多年悬而未决的悬案，已经牵扯了太多太多他始料未及的人和事情，就像十多年前，盗圣司徒一贯不惜以命罪，而他师傅不惜在离云谷以有生之年断发立誓——不入离云谷不佩青霜剑，而现在，十多年后，也轮到了剑小猫彻底为此悬案画下一个句号和句点，因此，在那一夜之间，剑小猫不惜向整个的江湖武林和朝廷庙堂公开自己的身份，说道： “我剑小猫乃御医屠达近水之子，屠达楼烈，各位想要的神农古药，我剑小猫有，各位想要的神农古药药方，我剑小猫也有，各位如果想要，我剑小猫一月之后，在南荒之地，苗疆神农天坟静候各位，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于是乎，在天亮之前，剑小猫连夜骑着紫电马逃离了名剑门，逃离了这个惟一可以护他周全的家，只身奔赴南荒之地，因为在那里，他要布置一个为彻底解决神农古药悬案的惊天杀局，或者说是，以他自己为饵，以神农古药为引，而布下的逆天诛心杀局，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为了报仇，报自己的灭门之仇，报他师傅剑可剑的冤屈之仇，也报他心爱之人裴三喵的冤死之仇，如果情爱解不了世道人心之毒，那么剩下的也只能以毒攻毒了，仇恨也许是一个除根之法，因为仇恨也是一种不死毒药，它可以使无情之人入魔，它可以使绝情之人作恶，它更加可以使贪欲之人走向毁灭。 爱恨一念之间，从天堂到地狱，剑小猫只不过是路过人间而已，从智勇无双的探案书生到神佛无挡的入魔剑客，从名剑门的剑小猫到南荒剑客屠达楼烈，他尝遍人间种种的不死毒药，到最后红尘无药可救，世间无药可医，因为在万丈红尘中，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叫做剑可剑的剑客，在茫茫人海里，也再找不到叫做裴三喵的女子，而名剑门，已然成为他记忆中最深最深的秘密了。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整个江湖武林在回忆名剑门的时候，在回忆到名剑门的剑小猫的时候，都回无一例外的跳过他在南荒苗疆神农天坟中所布下的逆天诛心杀局，史称，飞鸿踏血。 飞鸿者，裴家名剑，亦是裴三喵之佩剑，在名剑谱排名第四，仿照上古凶煞魔剑“惊鸿”所炼制而成，出自西河剑庄第五任庄主之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场近百年来江湖武林中的第一杀局。 在那一场人神共愤的飞鸿踏血的杀局之中，凡是去过南荒苗疆的江湖武林的门派都无一幸免，都被剑小猫，或者着说是南荒剑魔屠达楼烈亲自亲手全部坑杀，其战况之惨烈，其杀局之诡异，其后果之难堪，乃是近百年来江湖武林第一祸事。从那以后，南荒苗疆成为中原江湖武林一个难以想象的禁忌般的存在，也是从那以后，整个的江湖武林也在无人敢提起或者想起有关“神农古药”一案，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见过的人都永远的闭上了嘴巴。 如果说在这场飞鸿踏血的杀局之中，中原江湖武林还有幸免于难的门派，也是屈指可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算来算去，离云谷算一个，裴将军府算一个，皇庭内卫简家也算一个，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这三者，都因为去了名剑门参加剑可剑的冥丧之礼，公孙无器继任名剑门门主大典，以及姜芙雨的生日庆典，而来不及也赶不及去奔剑小猫的南荒一月之约了。 其中，离云谷之所以去名剑门，是因为云追烟奉谷主之命，将青霜剑送回名剑门；而裴将军府之所以去名剑门，是因为裴家三公子裴少文受裴老将军之令，迎回裴三喵的遗体；而皇庭内卫简家所以去名剑门，是因为皇庭内卫副统领简二楼受七皇子之托，给姜芙雨送生日礼物，因此，就在这一天，本来安静的名剑门因为这三个人而彻底安静，而本来就热闹的江湖武林和朝廷庙堂却因为一个剑小猫而彻底的地覆天翻。 也就在这一天的一个月之后，南荒苗疆之地，神农天坟之前，飞鸿踏血而留身留影，屠达楼烈则立地成魔。 “在下屠达楼烈，敢问阁下何人” “我乃是……”，滋喇，飞鸿过处，鲜血殷红点点，犹如泪倾如雨，杜鹃片片，南荒之地，血海沉浮，惊鸿一剑，不见人还，杀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