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梦回唐宋盛天下在线阅读 - 第十四章 天上有月地有泥

第十四章 天上有月地有泥

    第一节花雕老酒

    那一年的那一个清明节,阎王笑在名剑门后山所喝的那一壶花雕老酒,是独孤虫瓜的亲生母亲在与其亲生父亲独孤地田成亲的前一夜在埋剑山庄埋下的,是为云小泥的那把贴身佩剑的殉葬且新酿的花雕酒。

    云小泥从小就体弱多病,而她从小练剑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已,成为一名女剑客只不过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像她会喜欢上一本正经且冷若冰山更不解风情的独孤地田一样,更想不到会为了嫁给独孤地田,不惜被离云谷逐出家门长达十八年之久,而云小泥埋剑大概也是如此。因为在成亲前,大夫说舞刀弄剑更容易滑胎,本来云小泥的身子就不好也不容易怀孩子,为了给独孤一族传宗接代接续香火,云小泥在成亲前夜就亲手埋下了那一柄陪伴了她二十二年的寒蝉剑,顺便也埋下了一壶新酿的花雕好酒。

    “我埋了这柄剑以后,你以后就不能欺负我了”

    “我独孤地田以独孤一族起誓,从今而后,既不欺你,也不负你,寒蝉为证,花雕为凭”

    “哪有人对着酒和剑发誓的,你果然是个呆子”

    “江湖中人,有酒有剑便是所有,更何况还有你,再说呆子就呆子呗,你喜欢就行”

    “本姑娘才不喜欢呆子呢,可讨厌了”

    “大人们都说,女孩子说讨厌就是喜欢的意思,你是喜欢我的啊,不用害羞了,明天我们就成亲了啊”

    “才不是呢,讨厌,讨……”

    清朗的月辉下,晚风习习,在埋剑山庄内,在一座无名无碑的剑冢前,两位准新人并肩而依偎呢喃,此所谓,天上有月地有泥,正是人间好时节。

    多年以后,爱笑且不爱舞刀弄剑的女子运气都不会太差,云小泥和独孤地田终于老来得女,为其取名为独孤虫瓜,字小果,乳名瓜瓜。独孤虫瓜一周岁的时候,她就可以奶声奶气叫爹爹和娘亲了,真是叫的比糖还甜,比蜜还香,云小泥看着独孤地田和独孤虫瓜在庭院里到处嬉戏打闹,脸上的幸福如同结满柑橘的小树,挂都挂不住。此时,她却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说道:

    “要是男孩多好啊”

    “女孩也很好啊”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独孤一族的男孩不好做,女孩子才好呢,小瓜瓜你说是不是啊”

    “是的,爹爹”

    “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没有什么好难为的,这么多年有你有瓜瓜还有剑,足够了,老人们都说,人贪的幸福太多会遭老天爷嫉妒的,我才不给老天爷嫉妒的机会呢,小瓜瓜你说是不是啊”

    “是的,爹爹”

    “可是,大后天的族长大会怎么办”

    “大后天的事情大后天再办呗,再说,区区一个族长之位,有能者居之,有德者辅之,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敢坏,反正我是想早点回来陪小瓜瓜,是不是啊,小瓜瓜”

    “是啊,爹爹”

    “来,小瓜瓜去亲娘亲一个”,小瓜瓜张嘴就亲,嗯——吗的一声,很响很绵长,云小泥看着满脸笑意的独孤地田,心中百味陈百味杂陈且喜忧参半,欢喜的是,这么多年来,即使在没有小瓜瓜的时候,夫妻之间相亲相爱且无欺无负,而担忧的是独孤地田处于独孤一族的位置,因为这么多年来,作为族长的独孤地田一直膝下无子,族内的青年子弟为了争夺族长之位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这些年来愈演愈烈,以至于到了水火不容且拔剑向相的地步,已经快到了独孤一族分土裂族的地步,已经迫在眉睫且到一箭即发的时候了,如果独孤地田再袖手旁观,独孤一族的人心散乱迟早而已,也因此他在族内也一直是不尴不尬且不上不下的。族长虚名事小,族内人心事大。而且这些只不过是独孤一族族内的内忧,除了此内忧,独孤一族还面临外患,此外患就是在二十年前由独孤地田在埋剑山庄前亲自埋下的,有关北国边境的北国盟约之事,而现在也到了不得不彻底解决的地步了,这些内忧外患,即使独孤地田不说,云小泥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再说,即使独孤地田真的不在意族长这个位置,却不得不在在意独孤一族的现在和未来,毕竟他独孤地田骨子里还一直流淌着独孤一族的鲜血,他身边的佩剑也一直是独孤一族的佩剑,如果独孤一族的有事,他肯定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即使这么多年来独孤地田有了妻子现在也有了可爱的女儿,为了独孤一族,即使现在的独孤地田会犹豫会担忧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冲出去的。因为云小泥一直以来就知道,从第一眼看到独孤地田的时候就知道,从那个夜晚独孤地田为了守护埋剑山庄而以一人之力激战群战北国九剑客的时候,九死一生破了九剑绝杀剑阵的时候,云小泥就知道,作为一个剑客,没有什么人和事情可以胁迫独孤地田放下手中的那把剑,作为独孤一族的族长,也没有什么人和事情会比独孤二字更重要。然而,为了自己和小瓜瓜,这两样比独孤地田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他都可以放下,是真的可以放下,因为虫瓜二字就是脱胎于独孤二字。

    在小瓜瓜一周岁那天的夜里,云小泥和独孤地田对面而躺,说着一些夫妻日常琐屑之事情。

    “老人们都说,夫妻在一起久了,心意是可以相通的,果然知我忧我者,夫人也”

    “我才不担心你呢,我担心是小瓜瓜”

    “小瓜瓜才不用担心呢,她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美人,不说是倾国倾城的那种,至少也是红颜祸水到祸国殃民的那种,因为她娘亲就是这样的美人”

    “老不正经的,瞎说”

    “我没有瞎说啊,老人们都说,近朱者赤,近美人者美,何况小瓜瓜还是你亲生的呢”

    “哪个老人说,近美人者美,也就你这个不正经的老头说”

    “我怎么就不正经了,老人们也说,近不正经者不正经,我……”

    “你是说我不正经么”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酒和剑发誓,没有”

    “这才对啊”

    “不知道是谁在新婚之夜,邀其夫一起看自己珍藏多年的金花云烟图的”

    “我,我,我是为了和你一起探讨剑术,懂么,你想什么呢”

    “没有,没有想什么,嗯,我想的也是剑术”

    “夫人,今夜月光正好,我们练剑么”

    “不练,要练你自己练,我要给小瓜瓜赶蚊子”

    “夫人,你好……晚安,早寝”

    “这么多年,还是个呆子,唉,可讨厌了”,云小泥喃喃自语到。

    这一年,寒蝉剑已经在埋剑山庄中静静的横躺了十五年了,而那一壶花雕就也成为一壶被雪藏了十五年的花雕老酒。

    第二节红颜托孤

    十八年前的那场北境大战之后,历时四月有余,最终中原皇庭惨胜如败,五万朝廷将士喋血疆场,两千剑客剑折北国边疆,北国边境七万百姓流离失所而无家可归,北境诸国十灭其八,而在这两千折剑的剑客中,其中有三百多剑客复姓独孤,而在这些独孤剑客中,很巧不巧的有一个叫独孤地田的剑客。

    在独孤地田的葬礼上,在独孤地田的灵柩前,一个男子怀里依偎一个没有穿白色素衣的女子,他们之间的对白如下:

    “他若不欺不负,我便不死不休,今日他舍我而去,我亦追之”

    “云小妹,笑哥哥来晚了”

    “笑哥哥,不算晚啊,我们还能见一面,以后不能叫我云小妹了,我已经很不小了,小虫瓜都三岁了”

    “那笑哥哥以后叫小泥什么呢,叫独孤夫人,还是叫小虫瓜她娘”

    “叫小泥云妹吧”

    “好啊,云妹”

    “笑哥哥好,以后小虫瓜就托付给你和名剑门了,请多关照”

    “只要小虫瓜不觉得委屈,笑哥哥一定护她长大成人,我……”,阎王笑还没说完,云小泥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最后定格在她嘴角上扬的地方,而她的体温也慢慢的在阎王笑的胸膛内慢慢的恒定,最终与阎王笑的泪水一样的冰凉如水。

    阎王笑一生没怎么哭过,他自己记得住只有两次,一次是十八年前他师傅走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十八年后云小泥走的时候,十八年前阎王笑哭的很放肆很累,哭得好像泪腺完全崩溃了一样,十八年后,阎王笑只不过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听话而管不住泪水了而已,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真的没有半点的关系。

    十八年,这么多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的人和事情了,也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沧海桑田的时间,十八年之于云小泥,却过的很快很快,快到都来不及她回忆和怀恋,也正因为如此的快,这么多年的时间也没有把云小泥刻画成另外一个样子,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除了恩赐了一个小虫瓜给她,云小泥还是那个爱吃糖爱喝酒爱看金花云烟图的云小泥,也是那个不允许别人叫她小meimei和小姑娘的云小泥,还是那个只能允许她的笑哥哥叫她云小妹的云小泥,也是那个只允许她的丈夫独孤地田叫她云小泥的云小泥。

    云小泥走后,阎王笑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再也没有画过金花云烟图了,不是因为阎王笑懒的画而画不动了,也不是因为少了一个能够看得懂金花云烟图的人和知音和知己,更不是因为觉得没心情而不封笔不画了,而只是阎王笑觉得,画与不画其实已经没区别和没所谓了,阎王笑一生无非就是两件事情,其一为了他师傅他自学自创了牡丹酿,阎王笑酿酒只给他师傅喝,后来给他二师叔剑小猫喝,到最后,他把牡丹酿传给了他的三徒弟,自己不再亲自做牡丹酿了。第二件事情就是画金花云烟图,刚开始是为了画给自己和云小泥看,后来画给同道中人看,到最后,他找遍整个名剑门的弟子,却无一人能懂,直到那天他收下了独孤虫瓜做二徒弟,他觉得他的金花云烟图还有传下去的必要,就像当年他师傅传他太白醉酒一样。毕竟名剑门诗酒剑三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要一件一件的传下去的。

    那一年的那一个清明节过后,名剑门多了一个姓名为独孤虫瓜的女弟子,而多年以后,江湖中也多了一个出自于名剑门且善画金花云烟图的女画师,而在武林中也多了一位来自独孤一族且会独孤九剑的女剑客,其佩剑曰,寒蝉剑,此剑在名剑谱上排名第十四位,且剑品曰:

    “夏有寒蝉冬有雪,人无闲愁天无月,红尘春秋百年间,青丝偷白封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