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暮西山
骠骑营将军马钰仗剑立于西山山头之,望着山下红巾军包围圈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点点火光,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夺下玉门关后,关羽令芸娘所部留下驻守,自己亲率大军迂回包抄骠骑营。 败归后的翟龙彪见到阮武,惭愧不已。阮武震惊之余,稍加安慰,也亲率大军追袭骠骑营,誓要为四弟雪恨。两路红巾军人马最终将疲惫不堪的骠骑营合围在了西山脚下。 马钰无奈,率骠骑营且战且退,退守西山之。 七天过去了,骠骑营顽强地击退了敌方数次猛攻,但自身已是弹尽粮绝,连饮水也成了问题。 关羽和阮武商议后,停止了兵力消耗巨大的强攻,只是部署重兵将西山四面八方死死围住,不慌不忙地坐等骠骑营自投罗。 回到军大帐,马钰将手下将校统统召集了起来。 昏暗的火把映照下,马钰缓缓扫视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爱将,能站在这里的大多身已经挂了彩,还有不少人已经永远地在队伍消失了。马钰的眼圈微微一红,他极力忍住鼻的酸楚,舔了舔已然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口道:“各位将官,你们追随本帅走南闯北,浴血多年,只为了保我大齐的安定,护天下黎民的太平!如今……本帅不妨直言,我们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弟兄们伤亡惨重,军粮草无以为继。山下贼寇连营数十里,虎视眈眈,本帅心有恨,但恐也只能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了!”。 说着,马钰站起身来,从帅案后走了出来,表情凝重地向众人深深一揖。 他缓缓抬起含泪的双眼,哽咽道:“我等已经为国尽忠了,眼下是各位该考虑归家为父母尽孝之时。本帅已决心同匪寇拼个鱼死破,但又不忍强拖着你们共赴死地。诸位愿意归降匪贼,求一条活路的,各自下山去吧,本帅绝不会责怪你们!”。 闻言众将纷纷跪倒在地,有的人低头泣不成声,有的人双眼通红地咬牙抱拳道:“大帅,我骠骑营何曾出过贪生怕死的孬种?!我等愿意追随大帅,一同慷慨赴死!”。 马钰终于忍不住当着众将的面,涕泪横流。他微微弯腰抬手道:“都起来吧!你等都是我大齐的好儿郎,只可惜……”。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片刻之后,马钰挺直了腰板,擦干了泪水,圆睁凤眼大声道:“众将听令,整顿所有兵马,抛弃所有辎重,重伤的兵士全都留下。明日午后,我骠骑营以骑兵为先锋,随本帅冲下山去,全力突围!”。 次日清晨,山道爬来一位红巾军使者。骠骑营守军将其拦截后,通报了马钰。马钰命人将其带到了军大帐之。 使者不卑不亢地抱拳施礼道:“见过骠骑营马大帅及诸位将军。” 马钰低头蹙眉冷笑道:“怎么?你们贼军将帅派你来羞辱我等吗?”。 使者声音洪亮地答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家关将军一向敬佩马大帅的统兵之道,也敬服骠骑营将士作战勇猛顽强。我家关将军没有别的意思,特令小的前来送数坛美酒,聊表敬意!”。 马钰怪地抬起头来,眯缝着凤眼问道:“只是来送几坛美酒,没别的了?”。 使者微微一笑,淡淡道:“临来之前我家关元帅特意叮咛小的,只是送几坛美酒聊表敬意,对骠骑营劝降便是对诸位的大不敬。只是,我家元帅也说了,如果诸位愿意放下武器,他自会命大军让开一条通路,本不想赶尽杀绝!”。 马钰大笑着起身来,挥手道:“去把你送的那几坛美酒呈来。” 有几位骠骑营士卒捧着那数个酒坛子端了来放在了马钰面前的桌案,马钰伸手抓过了一坛酒,打开来向酒碗倒去。 一位骠骑营将军连忙前拱手低声道:“大帅,贼军jian诈,当心酒里有毒……”。 马钰豪迈地挥了挥手,大声道:“放心吧!即便是几坛毒酒,马某我也照单全收!”。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端起酒碗,当着使者的面大口地喝了下去。 马钰放下空空的酒碗,起皮的嘴唇已不再干裂,他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滴,意犹未尽地说道:“好酒,好酒!”。 几位部将不眨眼地盯着他的面孔,见他呼吸均匀,面色如常,这才将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放回了肚里。 马钰抬头望着贼军的使者,淡淡一笑道:“你回去回禀你家将军,说他的心意马某心领了,山穷陋,无有谢礼,只好在沙场之多斩几名匪寇之首算作报答。另外,放下武器与跪地请降没什么区别,我骠骑营将士铮铮铁骨,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让他趁早死了那颗心吧!”。 红巾军使者微微一笑,并不生气,仿佛一切皆在他意料之,抱拳躬身施礼,告辞而去。 听完使者详细的汇报,关羽轻叹了一声,转脸对张佰仟、杜仲年、姚泰和等将吩咐道:“马钰既然敢收了我的礼物,最早今日午后,最迟今夜会设法突围,尔等提前做好各方面应对的准备。” 午后的阳光,火辣辣的从高空照射下来,随着接二连三的号炮声如夏日里晴空的惊雷,呜咽的进攻号角声如泣如诉,骠骑营发动了最后的反攻。 咆哮着冲下山坡的骠骑营将士吃惊地看到,山脚下的红巾匪寇早已严阵以待,阵前银亮、整齐的大盾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 骠骑营将士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前冲,离匪寇的大军还有一段距离,骠骑营前方的队伍未见对方有任何动作,却已开始人仰马翻。 围困骠骑营这些日子,关羽可是一天都不敢耽搁,早已命人连夜在下山的必经之路挖了无数的陷马坑,布了无数道绊马索。此刻,这些准备工作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眼见骠骑营骑兵冲锋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同时放缓,红巾军队尾的火炮几乎同时发出了骇人的怒吼声,火光冲天,又有一部分冲在前头的骠骑营将士连人带马飞向了半空。 骑在马,被一股热浪险些掀下马去的马钰将军持剑高喊道:“不要停顿,冲过去!在这里多耽搁一刻只能被炮弹白白轰死!”。 骠骑营将士们总算跨过了被同伴尸体填满的陷坑,继续拼命呐喊着前冲。这次迎接他们的是蝗虫一般黑压压漫天飞来、带着尖锐啸叫声的箭雨,又有不少人一声不吭地一头栽落马下,永远停止了呼吸。 冲在最前面的骠骑营骑兵战马面对的是城墙般叠加的银色大盾,许多战马受不了大盾在阳光下刺目的反光,长嘶着掉头奔逃,大盾后一组组阴险的连弩带着nongnong的杀意追了他们,血光飞溅处,连人带马射翻在地。 马钰的双眼因极速充血变成一双吓人的红眼珠,他大吼着指挥将士们蒙住战马的双目继续冲锋。终于在红巾匪寇盾阵裂,骑兵涌出之前踏翻了几十面盾牌,马的骠骑营骑士疯狂地挥舞着兵器,攻击持盾的步卒。 随着轰隆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响,红巾军骑兵分左、、右三路包抄而,三路人马的统帅分别是张佰仟、杜仲年、姚泰和。 军旗下,关羽猛地一提马缰,在“黑豹”翻蹄亮掌,电射而出的一刹那,他冲崔大奎高喊道:“你带着军弟兄们随后杀,本帅先去过把瘾!”。没等崔大奎反应过来,手举黑色大铁枪的关将军连同胯下的“黑豹”如一道闪电一般蹿了出去。 愣怔过来的崔大奎恼怒地对同样愣在当地关羽的卫队高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想死啊?!还不快追去保护大帅!”。卫队骑士们这才打马扬鞭,玩命地追了去。 马钰近乎癫狂地挥动着被血水沾满,好似越来越沉重的宝剑,砍杀着面前的匪寇,身旁的副将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他也仿佛浑然不觉。 天空的太阳渐渐西斜,战场的喧嚣声终于逐步减弱了下来,最终恢复了平静。 打扫战场时,关羽终于在一处低矮的土岗前见到了传说的骠骑营统帅马钰。 只见他背倚着土岗,身插满了长短不一的箭矢,脸是干涸凝固的黑色血液,伟岸的身躯并没有倒下,手还倒提着一把宝剑,凤眼圆睁,嘴巴微张,却是早已没有了生息。 关将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已经死去的对手,内心没来由地轻叹了一声,甚至浮起一丝丝失落感。 一名校尉打马来到了关羽面前,抱拳施礼道:“大帅,西山顶还发现了一大批滞留的骠骑营重伤号,特来请示大帅该做如何处置?”。 关羽抬头向西山方向扫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多派几个军的郎去看看,如果还有救的都送下来,待他们养好伤之后,愿意留在我军留下,不愿意留的发放盘缠,让他们回家吧!”。 日暮西山,那一抹残阳给焦灼的大地涂了一层淡淡的晕黄,空气nongnong的血腥味随着一缕柔柔的晚风渐渐飘散开去。 /html/book/42/42135/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