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温温柔柔
那时也是这样的红烛，可那时对，这时错。 ………………………………………………………………… 此后半月，扶晞日日前往帝王书阁，在阁中一待便是两三个时辰，十中有六都是安玦处理了政事去阁中寻回她，带她去正宫用膳。 一切也都如安玦所想，朝中众人很快摸清了他的心思，主动提出与南国结谊，他清楚的示下让文武大臣制定出周密计划。 万事俱备，只待回音。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扶晞找出她想要的东西，并绘画出一模一样的图纸。 扶晞将东西揣在身上两日了，终是耐不住辛夷的询问，她只道，“今天晚上我再写一封信，东西……一并交给你”。 夜间，扶晞提笔，她思索良久，安玦的命，若能不取，还是不取的好，他如今一心要与南国结盟，又看重简离，这样的人，与他有益，如果他知道，他或许也会觉得，杀不得。 簪花小字，规规整整，扶晞将信件和图纸一并装入油纸内，又让辛夷连同油纸把东西都缝入入眼极为普通的黑色腰带内。 当辛夷把完工的腰带递送到扶晞眼前的时候，扶晞正在窗前赏月，许是入了神，她被辛夷吓了一跳。 看到东西，扶晞并没接过来，她心里暗道，这样步步紧逼，到底是殿下的意思，还是姑姑的意思呢？ “姑姑直接把这个东西交给死士吧！让他系在腰上，只当是个普通腰带，等见到殿下，便交给他，也不必刻意交代什么，殿下心思缜密，细细摸一下，便能知道其中意思”,扶晞说话的同时，拉紧了披风往内室走。 辛夷跟在身后，应了一声后好似想起什么，她继续道，“上回的信件已经送过去了，殿下那边有了回音，说是让你静待，他会派人过来”。 扶晞只点点头，也不应声，很快入得内室，拨开数重玉帘，上榻前吹灭了几盏烛火，只剩下床前案桌一盏。 辛夷知道这是那人有了些许脾气，她在烛火渐灭后，难得的呈现了柔情，再不发一言，她暗暗退下。 扶晞在听得关门的声音后，翻了个身，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她坐起身看着烛光发呆，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烛火，那时与这时，心境全然不同。 黑夜渐明，白日入夜，黑白交替，不咸不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春暖花开的日子，扶晞的身子越发疲软，在这梁国待了多久，她就做了多久的弱女子，一身功夫得不到施展。 有时想来，很是遗憾。 今日用了早膳，扶晞还是去了去帝王书阁，不过这次本没有待在里面，她只取了两本游记便回了仪光殿。 命人支了躺椅在殿中的亭子里，扶晞躺下看书，粗略翻了几页，她便停了，抬头望日，不过一会儿，她便伸出纤细修长的十指对着太阳，十指穿插光芒，不甚晃眼。 扶晞慢慢收紧十根手指，却发觉什么也抓不住，她渐渐恢复神思，敛了眉眼，闭目小憩。 片刻后醒转，扶晞的面前便出现了一张脸。 是安玦。 扶晞也不惊，只轻手拂面一扫倦容，而后慵懒起身，身边的两个丫头已经习惯了，立马上前伺候。 “早前不知道蔷儿你这般爱看书，若是知道，一定把整个书阁搬你这儿来”，安玦嘻笑。 扶晞知道安玦不在意，但还是起身给他见礼，随后任由他牵着手。 她的手，明明属于同她的人一样清瘦修长，看着也端得骨节分明，但摸起来，却是柔嫩软滑的那种，没有想象中的嗑人。 安玦曾赞叹她的手，看着干净，摸着舒服，扶晞听时不言不语，心里却在回忆。 数年历练，手中怎么可能没有茧子呢？身上的细密疤痕也不在少数。 但为了抹去一切扶晞的痕迹，为了顶着云蔷的名字来梁国，她在秘制药水里泡了整整五天。 比起掩饰伤痕的药水，那秘制的洗颜水，等同给她换皮，一劳永逸。 其实也还好，并没有什么疼痛感。 不过就是从此以后，更容易受伤而已，她的皮肤会比一般人娇嫩，往后一旦有了流血的口子，会较之常人，更难愈合。 也不过，这样而已。 莫生是个很神奇的存在，许多想不到的事情，它都能办到，许多想不来的东西，它都有。 扶晞早前给简离去的一封信，是她需要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每日服用可以令人精神抖擞，但只要服用三十次，就会悄然无声的离世。 不论时间，只论次数，三十次就能拿走一条命，这药扶晞没用过，但是听说过，也在莫生的书中见过。 “陛下的书阁，可比臣妾整个仪光殿都大，这儿可装不了那许多书册”，扶晞认认真真的应了话，可话一落音便觉出不妥，抬眼对上安玦眼里的笑意，她就知道，这是故意的。 “书阁搬不来，便把你搬到帝王书阁边上吧？”，安玦笑着问人，手上也跟着紧了一紧。 扶晞不着痕迹的抽出手，面上带着笑，“那也不是不行，只是臣妾一心看书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与任何事的打搅……容臣妾想想，为了不辜负陛下厚爱，臣妾定然要闭关看书的，不等看完整个书阁，臣妾……”。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安玦知道扶晞能说出个什么话来，他忙打断她，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陛下才处理完政事，该饿了吧？要不要用点茶食？”。 显然，扶晞开始转移话题了。 安玦知道，但也顺了她的心意，答道，“腹中确实有些空了，就吃些你这边现有的茶点吧！”。 说话的同时，安玦走向躺椅，端起案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一口茶，又捻起两颗梅子走回扶晞身边，自己吃了一个，递给她一个。 他不是第一次喝自己没喝完的东西，不只是自己见惯不怪了，就连仪光殿里的宫人都习惯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们可都是跪下磕头的啊…… 扶晞接过梅子递入嘴中，酸甜可口，她却皱了眉。 “再等几日，你母国就要来人了，两国结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到时候若有书信要送往你父母那边，可以自行安排，我会给你打通关窍”。 安玦伸手扫了扫扶晞额角碎发，补充道，“这事你暗中去办，免得那些老臣子抓着不放，用不好听的话指责你，我虽然不听不信，但我怕你不喜欢，其他妇人又起着心思来搅你清心”。 扶晞点头，“好”。 云家的人，应该不需要她的来信，但她知道，她应下这个便利，于谁都好。 于自己，后期行事无忧，于安玦，他会满足开心。 如同往常一样，安玦同扶晞一起用了午膳后，便离开去见朝臣了，他从来不是耽于逸乐之人，当然，如果扶晞开口留他，他不会走。 午后无事，扶晞散步消食后，便回了内室午睡，她早早入梦。 这许久以来，扶晞早有了控制自己梦中走势的能力。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 一草一木，一字一句，一人一事，皆是历历在目。 简离的柔情，扶晞只受用了一日，而后她便明白，那不是情意，是毒药。 他对谁都好，至少在她一双眼睛看去，他对自己如何，便也对别人如何，一般无二。 而她便生出酸意来，本不该的，但说到底，也没有吃味的身份资格，可她就是按耐不住的，暗暗的，心里难受。 扶晞那段时间，夜夜难眠，她手指点在自己的心口处，她清晰的感知那里的酸胀感，明明心里空无一物，满是怅然，可有矛盾的觉得堵得慌。 究竟是什么堵着呢？她知道的。 只是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她的殿下，怎么会换了颜色，她想躲，想避开，可是偏偏自己又是个不争气的。 身不由己，心，也是不由己的。 简离一找她，她便完完全全躲不开了，他有得是法子让她听话，让她办事。 扶晞茫然若失，只照他的意思去办。 初时，远行十余天去寻找一味药材。 第二次，回到地下去，亲自炼制几种补药。 第三次，盯着府中于蘅薏的一举一动，不许她害人。 第四次，给他的几处私宅做清扫，并留意一月内有何人接近盯梢…… 第五次，为他看孩子，每晚哄孩子入睡。 每次办完事情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总能立马说出新的事情支开她。 说话时，温温又柔柔，眼角嘴角都带着笑意，可扶晞总能在笑意下察觉出距离感。 第四次办完差事回来的时候，扶晞忍不住，她问道，“殿下是不信我吗？”。 简离轻笑，“为什么这样想”。 “殿下从未让我帮你做过一件正事，殿下支开我去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殿下不信我……”，扶晞说着话，慢慢生出一些委屈，句句以殿下二字开头。 也正是这个时候，简离给她安排了第五件事情，去哄他的孩子入睡。 扶晞知道这就是答复。 他的孩子，怎么会不是正事？那个孩子怎么可能可有可无。 扶晞除了办好简离交代好的事情，她也有了大把的自由时间，毕竟，哄孩子入睡是晚上的事情。 而且，那孩子分明乖巧得紧，抱在怀里不哭不闹，让他吃便吃，让他睡他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