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幽兰境
唐楷吃惊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比赛的题目？这怎么可能？” 阿宝笑道：“他们比赛用的工具，都是在我们店里买的呢！那个采购手里，有比赛题目，我无意间看到过。” 唐楷的心，扑嗵、扑嗵直跳！ 如果真能提前知道题目，那就可以先行准备！ 命题写字这种比赛方式，如果你能先练习一个晚上，那第二天写起来，肯定能得心应手！ 你还可以向人请教，可以查找资料，熟悉每个字的写法，找到最佳的章法来表达！ 这样一来，谁还能比得过你？ 最起码，你能超过大部分对手！ 阿宝见唐楷发呆，拿手指捅了捅他，笑道：“唐哥，怎么了？你是不是高兴坏了？你绝对想不到吧？我会知道青书赛的题目！咱们店里，也就我知道！” 他越说越高兴：“唐哥，我跟你说，他们比赛的题目就是……” 唐楷伸出手，握住他的嘴，严肃的摇摇头：“不要说出来！我不想知道。” 阿宝不解的道：“为什么不想知道？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呢！你预先知道了题目，起码能做好准备，肯定能赢得名次！难道，你不想赢吗？” 想赢！唐楷比任何人都想赢！ 第一名的奖金，就足够吸引他了！ 可是，唐楷是一个正直的人！ 师父宋清遗训，言犹在耳：“学书者，必先端正其心，心正才能身正，身正才能字正！字若不正，学书何用？” 唐楷拍拍阿宝的胳膊，说道：“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 阿宝道：“唐哥，你傻啊！我告诉了你，别人也不会知道，反正是你知我知的事情，你稳妥妥的去拿个第一回来！” 唐楷道：“除了你知，我知，还有天知，地知！还有神知，灵知！还有仙知，鬼知！” 阿宝四处望望，一脸苦寒的道：“唐哥，你别吓我，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鬼？” 唐楷心想，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因为，就在砚心里，就藏着一只灵！ 此刻，唐楷做什么，说什么，砚灵都是知道的！ 唐楷道：“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泄题这种事情，我是不屑为之的。既然是比赛，那我就一定要拿出我的真实水平来！和其它对手，一较雄雌！” 阿宝道：“唐哥，你是个好人！我果然没有看错。” 唐楷道：“睡吧！记住，你知道题目的事情，谁都不要再说了。” 阿宝道：“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唐楷躺在床上，为自己刚才的坚定而庆幸。 如果为了一万五千块钱，就出卖了自己的人格，那师父泉下有知，肯定也要死不瞑目了！ 有了自己的宿舍，唐楷就不再把古砚绑在身上了，只在睡觉前，才拿出来放在枕头下。 阿宝问过他，为什么随身带一只旧砚台。 唐楷淡淡的回答说，这是师父的遗物，所以随身带着，留作纪念。 阿宝也就相信了，没有多问，还夸唐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连师父的遗物都舍不得丢弃。 和往常一样，唐楷梦入砚心。 砚灵见到唐楷，说道：“你能保持本心，不为功名利禄所动，不错。” 唐楷心想，果不其然，砚灵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不由得问道：“jiejie，我在想，如果我万一经受不住引诱，问他要了比赛题目，那你还会待见我吗？” 砚灵道：“想进入砚心，是有限制的，一个人如果心术不正，不论他如何努力，也休想进来。” 唐楷暗叫一声侥幸，又问道：“jiejie，我是不是必须带着古砚，才能见到你？” 砚灵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出去过。” 唐楷道：“我们是神交，那是不是说，离开古砚，我们也一样能见面呢？” 砚灵道：“我不知道。” 唐楷道：“有没有办法，让你离开砚台？砚台太大太重了，我天天绑在身上，很不方便。” 砚灵道：“嗯，你可以试一试，或许不用砚台，你也可以进来。以前的学徒们，也不见他们把砚台带在身上的。” 唐楷道：“那我醒来，马上就试试。” 砚灵伸出衣袖，在他眼前一晃。 唐楷猛然睁开眼，宿舍里传来阿宝轻微的鼾声。 他起床，把砚台锁进自己的行李箱里。 然后，他再次躺在床上，入睡。 “jiejie！”唐楷惊喜的喊道，“原来不用砚台，我也可以见到你。” 砚灵点点头，说道：“这以后，你要见我，就方便了。” 唐楷道：“我一直在想，你肯定是存在的，但又不在我们那个世界里，那你在哪里？” 砚灵道：“我也不知道。” 唐楷道：“你能带我去泰山之巅，那你肯定也能带我去其它地方？这岂不是说，你其实是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你都能来去自如？” 砚灵道：“是的。我能去。” 唐楷道：“你能看到世间的人？” 砚灵道：“是的，我能看到。” 唐楷道：“但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到你的存在？” 砚灵道：“是的。” 唐楷抓抓头，说道：“我无法解释这一切。” 砚灵道：“很多事情，不是你能解释得了的。走吧，继续学习。” 唐楷道：“我在想，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和我，在白天也能见面？我不必睡觉，也能见到你？” 砚灵道：“为什么要见我？” 唐楷道：“因为我想你。” 砚灵道：“你能想我多少年？” 唐楷一怔，说道：“我能活多久，就会想你多少年。” 砚灵道：“一百年？够久了吗？” 唐楷瞬间明白，砚灵之所以如此冷冰冰，并不是她愿意这样，而是长久的岁月逼迫而成的。 她可以活几千年，甚至还可以无限期的活下去。 而每个接触她的人类，却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她要是跟每个进来的人类，都产生了亲密的友情，留给她的，只会是一段段无穷无尽的思念和伤感。 想到这里，唐楷识趣的闭嘴，不再提起。 “你练习这么久的高峰坠石了，今天可以实际练笔试试。”砚灵忽然说道。 “真的吗？我可以练笔了吗？”唐楷笑道，“那太好了！jiejie，我还以为，你只教我意会，不教我言传，更不会传我身教呢！” 砚灵道：“该教的，都会教。” 这一次，他带着唐楷，来到一处溪林。 此处有茂林修竹，有溪水潺潺。有鸟语花香，有清风徐来。 四野静寂，无人声喧哗。 “咦，jiejie，怎么是白天呢？”唐楷问道。 砚灵道：“我想让它是白天，它就是白天，想让它是黑夜，它就是黑夜。” 唐楷道：“这就是书圣写出兰亭序的地方吧？” 砚灵道：“不是，这里名叫幽兰境，是我常来悟道的地方。” 唐楷道：“这里真清幽，到了这里，我都不想离开了。” 砚灵带他来到一处凉亭。 亭里有桌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旁边还有一架古琴，焚着一炉异香，另有一架茶几，上面摆着一壶茶，一个茶杯。 唐楷走过去，端起茶杯，倒了一杯茶。 “哎！”砚灵刚要喊住他，唐楷已经一饮而尽。 “jiejie，这是什么茶叶，好喝得很。”唐楷抹了抹嘴唇，又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去。 砚灵道：“这是我用的杯子。” 唐楷哎呀一声：“失礼，难怪这杯子香得很，原来是jiejie用过的，上面留有jiejie的唇香。” 砚灵微微偏过头去，缓缓说道：“我这里只有一只杯子。” 唐楷道：“没事，我可以跟你共用一只杯子，我不介意。” 砚灵微微一笑，说道：“你写点画，让我看看。” 唐楷放下茶杯，提起笔来，咦了一声：“这是老湘妃竹笔，好东西。jiejie，这笔，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砚灵道：“嗯。” 唐楷道：“能送我一支吗？” 砚灵道：“你先试试，好不好写吧。” 唐楷道：“肯定好写。现在的制笔方法，早就没以前那么严谨了。现在的毛笔，如果不是自己做出来的，都不能用。” 砚灵道：“的确如此。就算是你师父做出来的笔，也就一般般。” 唐楷提笔蘸墨，挥笔铺毫，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大大的一点！ 这一点写下去，真是得心应手，干脆利落，势如高峰坠石，力量万钧！ 砚灵道：“再写，写不同形状的点画。” 唐楷不停的写，写满了一张纸，又继续换纸写。 直到砚灵喊：“停。” 唐楷道：“jiejie，我写了这么多点画，到底怎么样？你给我评一评吧。” 砚灵道：“你转过身去。” 唐楷不解，但还是依言转过身去。 “你可以转身了。”砚灵说。 唐楷转过身来。 砚灵道：“你自己看看，这些点画里，哪一点最好。” 唐楷看了看，指着其中一点，说道：“这一点最好。” 随即，他疑惑的道：“可是，这一点，好像并不是我写出来的。” 砚灵道：“这一点，是我刚才加进去的。” 唐楷啊了一声，满脸羞愧的道：“jiejie，还是你这一点，写得好。跟你的比起来，我写的点画，简直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