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称兄道妹
楚元二话不说，将碗塞到秀儿手里，转头又向着厨房走去。 “少爷，你去哪里？” 楚元头也不回，边走边道：“今天少爷我亲自下厨给你露两手瞧瞧。” 秀儿大惊，也顾不得去想楚元的反常举动，急步上前拦住楚元，说道：“少爷，你哪里会做饭，还是秀儿做吧。厨房里的米只够今天吃了，待会儿你若是做不成了，那咱们……咱们可是要饿肚子了。” “你这是侮辱我的厨艺。”楚元故意装出一幅生气的样子，可这幅模样，却又显得滑稽，秀儿终究是忍不住卟吃笑了一声。 这一笑之下，秀儿却觉得有些不妥。面容一红，匆忙收起笑来，却又不由得又是把头偷扫了楚元一眼。愈发觉得少爷这举止比之从前奇怪无比。 不过楚元认定自己得了失心疯，做出什么不同凡响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是以他也没再装傻冲愣。又将秀儿按回椅子上，板着脸说道：“你要再起身拦我，待会儿晌午饭好了坚决没你的份。听说，坐好。” 以前的楚少爷何时显露出过这等神情来，直看得秀儿神情恍惚，等到楚元的身影消失在厨房之中，她心头已是胡思乱想起来。 即是失心疯，那若不是失去记忆，便是痴知呆呆，或是疯疯颠颠，可是眼前的少爷，除了对以前的记忆完全失去外，这一举一动，无不正常，但蹊跷便蹊跷在这里。 少爷不只是失忆，这举手投足之间，已完全了没了以前的怯懦，就适才拿石头砸林福，这要在以前，少爷是绝对做不出来的。那林福只是狠狠瞪过来，少爷都会打上一个哆嗦。 莫不是……少爷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在小的时候，她便听年长的老人说起过，这病重之人，身子虚弱，是最容易被鬼魂附体的。 一想到这里，秀儿不由得心头一颤，失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迈起莲步便冲进了厨房。 谁料她还未走进厨房，楚元倒是捧着一个大碗出了来，秀儿躲闪未果，一头便撞在了楚元身上。 “哎呀呀……”楚元惊声叫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碗中汤水撒了出来，浇在楚元手背之上，烫得他嘶牙咧嘴，却又不敢把碗放开。 秀儿顿时慌了，之前想的那鬼附身的故事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匆忙之间接过楚元手中碗来，惊声说道：“少爷……你……你要不要紧？” 楚元本来心头还有些怒气，可是见到秀儿那慌乱的神情，便什么怒气也没有了，讪讪一笑，说道：“没事没事，本来正好是想端这碗面条给你尝尝的，既然你已经接过去了，就试试少爷我的手艺如何吧。” 说着，楚元翻出一双筷子递给秀儿：“赶紧吃，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秀儿大概已是被楚元是不是鬼附身搞得头昏脑涨，听到楚元的话，便下意识的举起了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却见那面条细如发丝，竟然是龙须面。 “这……”秀儿疑惑的再往碗中一看，只见碗中清汤如水，却偏又飘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汤水之上，飘着几颗青绿的菜叶，只是看上一看，便觉得赏心悦目。 楚元自然也瞧出了秀儿的疑惑，哈哈一笑，说道：“别小看你少爷我，这可是我偷偷学来的，你赶紧尝尝，别浪费了少爷我的一番心血。” 秀儿见着这碗热汤面，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为照顾楚元，做饭洗衣，熬药端水，哪一样不是鞠躬尽瘁，这几月来衣不解带的服侍在少爷床边，何曾吃过一顿饱饭。 只是长幼有别，尊卑有序，自己虽是半路出家做了丫环，但谁是主子，谁是下人还是分得清的。听到楚元叫她吃面，她慌忙摇头将那大碗塞还来了楚元，急声说道：“这是少爷亲手做的，秀儿哪有这福气吃。少爷还是自己吃吧，秀儿再做一碗便是了。” “废什么话，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楚元二话不说又把碗塞了过去。推着秀儿进了堂屋，把她按到椅上，说道，“以后你也别叫我少爷了，呃……如果你觉得我还算是亲近的话，你叫我一声楚哥就行。” “万万不可……”秀儿如同听到一声闷雷一般，惊得从椅上跳了起来，“你是少爷，我是丫环，这是万万不能变的，万一被其它jiejie听到了，我……我……” 念到这里，秀儿却是说不下去了。 其实楚元哪知道她心中所想，就说那大少爷的丫环小翠，人长得媚骨丛生，自大夫人买来赏于大少爷后，便将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前不久便由通房丫头做了大少爷的一名小妾，有过好几次，秀儿无意中偷瞧见那小翠从大少爷在花园中调情，小翠口中也是哥哥哥哥的叫着。 少爷如此说话，莫不是想…… 秀儿心头慌乱，哪还敢再想，一双俏脸如同喝了二两烧酒一般，粉腮带红，慌乱不堪。 楚元倒是有些茫然了，愣愣的瞪了秀儿半天，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想了半天，才想出大概是自己的身份是主子，冒冒然让一个丫环和自己平起平坐，称兄道妹，这哪一个丫环会不吃惊。 心念到此，楚元哪还敢再强求，只好干笑了两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来来来，赶紧吃面。” 为了掩饰心中慌乱，秀儿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了，坐下挑筷便吸了一大口面条。吃完之后，却不见楚元离开，只是瞧着她嘿嘿笑着。 自刚才想到那种事之后，秀儿总是心中慌张，见楚元又不阴不阳的对她笑着，心中更慌，手一抖，那筷子便掉在了桌上。 刚要去捡，却听楚元嘿嘿笑道：“别捡别捡，让我来就好。” 此时的秀儿哪还敢再说上半句，任由着楚元收拾了碗筷，再把那早已冷了的姜汗糊糊拿了来，不由分说拉过秀儿的手来，细细的在秀儿手上的疮口上细细涂抹完毕，才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乱了主仆之分，那我也不便强求，不过……”楚元语气略有些黯然，说道，“不过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了你一个亲人，在我心中，你不是我的丫环，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妹子。无论你愿不愿意，在我心中，我就是你哥哥。” 秀儿心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适才楚元所说的话，并无其它意思，是她自己误读罢了。 她俏脸顿时一羞，低头不敢再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微微的酸涩。楚元的一席话，却是说到了她的痛处。 虽是一直丫环的身份，但二娘却从未将她当成丫环对待，平日里温言细语，从来不曾说过半句狠话。隐隐之中，秀儿已经是夫人当做了自己的娘亲。 而楚元的病症，用现在的话来讲，叫做自闭症，平时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读书，就是秀儿，每日也只是送饭的时候能见上几面，还说不上半句话。是以秀儿也只是将楚元当做自己的主子，仅此而以。就算是二娘死后，她也一直守护在楚元身边不离不弃。别人看来，这叫愚忠，但在秀儿看来，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只是自二娘一死，每每想到二娘在世之时对她的恩顾，秀儿却如同丢了魂一般，只道从此以后，便再也找不到这亲情一般的温情了。 可没想到，这一念之下，那久违的温暖感觉，又再次袭上了她的心头。 正想之间，楚元自箱中翻出一块白布，撕成了长条，蹲在秀儿面前，拉住她那涂满了姜汁糊糊的纤手，小心的一圈圈缠着。 一缕下午的阳光，顺着窗户射了进来，恰巧照在楚元的脸上，秀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楚元面容上那满是认真的神情。 或许……现在的少爷，才是秀儿真正所希望看到的吧。也不去管他什么鬼附身了，只要少爷不像以前那般的胆小、那般的怯懦。只要少爷能从丧母之痛中摆脱出来。无论以前的少爷，还是现在的少爷。又有什么关系。 秀儿心中暗念着，蓦得又想到了几个时辰前那挺直的胸膛，面对着林福不屈不亢的少爷，不知怎的，脸上羞意更盛，急忙将头扭到了一边。 为秀儿缠好布条，最后结了个节，楚元才满意的站了起来，笑声说道：“OK……” “啊？哦什么？”秀儿被楚元的大笑声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我说……”楚元张了嘴，也不知怎么和秀儿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笑声道：“秀儿，现在你的手包住了，想做活也做不了，晚上的饭，明天的饭，都由少爷……哦不，都由楚哥我包圆儿了。你可别和我抢，不然我可不饶你。” 秀儿抿嘴轻笑，也没了之前的拘谨之情，说道：“那秀儿岂不是成了大小姐了？” “大小姐又怎样，秀儿你这漂亮脸蛋儿，哪家的小姐又能长你这么好看？”楚元口花花着说道。 秀儿却是一羞，心道这少爷越说越没分寸了。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正想之间，却听院外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人一脚踢开，秀儿心头一跳，匆忙出了屋外，却见从院外，已涌进了五个彪形大汉，头戴青皂小帽，身穿青衣布衫，一幅家丁打扮。而他们身前，却是站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少年公子，大约二十岁上下，头戴一顶貂皮小帽，脖上也围着一条完整的狐狸皮，锦缎的棉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秀儿一见这人，心头登时一慌，下意识的将瘦弱的身子顶在进入堂屋的门口，强挤出了丝笑意来道：“大……大少爷，你何时有空来这里闲转？” 原来这锦衣公子，便是楚家大少爷，人称大同小霸王的楚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