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善解人意
谢宫宝提速至极,一口气翻了两座大山, 待得停步,回头眺看,方泰吉并没追来。 实际上,方思弱事先做过考量,她料定老爹不会追来,因为秋道仁就在左近,倘若追赶,闹出动静,岂不自找麻烦。——看到谢宫宝回头眺望,紧张兮兮的样子,她就觉好笑,轻咳一声:“咳,都停下步子了,你还抱着我不肯放吗?” 谢宫宝松手把她放下:“你老爹恐怕杀我的心都有了。” 方思弱白了他一眼,无缘无故哼了一声,提步就走。 谢宫宝追上她,问:“你哼什么,我哪儿得罪你了?” 方思弱一边走一边拿玉箫打草:“我哪敢哼你,我是哼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瞎眼看错你了,你明明知道我人不见了,也不想法子寻我,你认识了两个颜羽族的姑娘,就只顾自己快活,哪还记得我。也就我好心,不记恨你,要是换做别人,早把你心肝挖出来看看是黑色的还是红色的了。” 谢宫宝苦笑道:“我一直都在寻你,哪有快活,女贞和三娘跟我只是朋友。” 方思弱停下步子,扭头偷笑,又道:“真是这样吗?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你别以为我在吃醋,我才没有那闲工夫呢,我是觉着你不懂女人,就别胡乱招惹女人,否则下次暗害我的,指不定又是哪个了。” 谢宫宝勾头叹了口气,沉吟半晌:“哎,你说的对,女儿家的心思我确实不懂,我要懂的话,你也不会险些就遭难了,我替仙儿姐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方思弱把手一背,踮了踮脚尖,朗声笑道: “我刚跟你开玩笑呢,我不恨她,走吧。” 谢宫宝道:“咱们回军营吧,别瞎逛了。” 方思弱道:“你啊你,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那仙儿姐有时候表面上啥也看不出来,实际上脾气大的很,她就是个醋坛子,难道你一直都没觉察出来吗?刚才你骂她两句都还好些,干嘛要赶她走,就她那个脾气,她受得了才怪,她要不出意外还好,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日后你肯定要怪我头上。走吧,刚才我看着她和邹大哥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咱们追上她,我大不了低声下气跟她和好,免得你再为难。” 这话前面是责,后面以德报怨,满满是情。 若非有情,爱屋及乌,一剑之仇焉能不究。 不追究也罢,竟还主动提出与颜仙儿和好。 这一出,实在出乎了谢宫宝的意料之外。 谢宫宝听罢有感:“善解人意,她不如你。” “你也别尽挑好听的夸我,我是妖女嘛,做什么事都是有阴谋的,我跟她和好,就是阴谋。”方思弱心肠软,嘴巴硬,偏偏要把自己说得如此不济,以彰显自己本心未改,依然是个小妖女,不容别人欺负。 两人往前奔走一阵,渐渐远离了军营范围。 估摸着走到秋道仁和方泰吉的视线之外,谢宫宝放心大胆的飞上半空,居高临望,瞧见邹奇走在远处山岭之间,忙携上方思弱腾空弧跃而至。三人碰面,邹奇先训了谢宫宝几句,然后告诉他,颜仙儿早就穿进妖山了,不过她看上去很平静,当无差池,只是不准人跟着。 跟谢宫宝说完颜仙儿的去向,邹奇又道:“愚兄此次南下,是听思弱妹子说你无踪无迹,恐是遇到难处,我来也是想探查明白,实时援手,现在看见你没事,我也该回山受罚了。师弟、妹子,你俩珍重,愚兄就告辞了。” 谢宫宝和方思弱留他不住,只好送出一段,在妖山底下分手。 目送邹奇驾羽飞去,两人稍愣片刻,方思弱环指妖山,说道: “这山毒雾迷障的,你家仙儿姐怕是难找了。” 谢宫宝道:“不找了,前方战事要紧,我得赶回军营,商量明天出兵事宜。” …… …… 话说颜仙儿独上妖山,哪儿也没去,直接奔来裂天峡。 顺着山岩峡道缓缓下到崖底,来到阴阳渡,面湖坐下。 半年前,她持剑行凶要杀方思弱,就在这个地方,正像她自己解释的一样,那一剑只刺进去半寸,她便犹豫了,看着昏睡的方思弱,她深恨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卑劣要杀一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师傅的教诲,师门的栽培,在她挺剑刺下之时,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可否认,她是因醋行凶,因恨杀人,但这不像平时的她。 当时,那把剑插在方思弱的身体半寸处,久久也刺不下去。 她在极恨与良心的谴责之下,纠结着要不要再往下刺? 最后压下魔心,拔剑出来之时,她几乎都快疯了。 然而,此时旧地重游,坐在这阴阳渡,她那颗魔心瞬间爆发,倘若能够时光倒流回到半年前,她会毫不犹豫的刺下那一剑;可恨时光荏苒,一晃半年,方思弱居然奇迹般的苏醒了,她后悔当初心慈手软,致使自己今天惨遭不幸。 颜仙儿勾着头,以湖为镜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容貌。 其实,她向来不以美貌自喜,也不愿与人比较姿色。 但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就在拿自己跟方思弱比较。 她觉得自己的容貌不比方思弱差,可是为什么拼尽力气也得不到谢宫宝的垂青?虽说她与谢宫宝尚有夫妻之名,但这些都是虚名,何况还是一桩冥婚。实际上,当得知方思弱苏醒之后,她不止一次想象,如果谢宫宝非跟方思弱纠缠,她便试着妥协接受方思弱,好好相处。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变成空想了。 颜仙儿受此打击,身心受挫,心境也为之一变。 她除了痛恨方思弱,也无法原谅谢宫宝的无情。 她对着湖面上的自己说道:“颜仙儿,你还想他做什么,他心里除了妖女,几时有过你。那晚在白驼山庄,他魂体出窍过来看你,说什么再也不见方思弱和诛姬,他说谎骗你,你还当真了,你说你傻不傻!谢宫宝无情无义,你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他念过你跟他一起长大么,他念过你是他妻子么,在他心里,你只不过是轩仙流的一名弟子,任他欺负,今日之辱,你怎能不记!” 她越说越气,湖面上她的那张脸阴阴暗暗的,放佛浮着一团黑气。 喘了几口气,她渡船下墓,去往深处,钻进了千岁燕的筑巢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