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少（下）
“无论站的多高，都需心存敬畏，谨慎行事，因为狗娘养的老天不愿意有哪个凡人独领风骚。” 李乐天说过的话，现在看来，这句话在藏龙卧虎的四九城很容易应验，沈浩凝视尽显卑微的坤爷，颇有感触。 “你过来”赵凌峰冲着坤爷勾勾手指。 坤爷脸色难看至极，硬着头皮迈步，连他的主子都不愿意跟赵凌峰正面冲突，此时此刻除了顺从，还能怎样？ 赵凌峰等坤爷走到面前，漫不经心道：“跪下。” 坤爷的脸微微扭曲，马仔跟班，还有之前低三下四哀求他的人，全以异样眼神瞅着他，跪下情何以堪。 可是抗拒的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面子去冒可能丢掉小命的风险，坤爷做不到，咬咬牙，跪了下来。 赵凌峰鄙夷的瞥了眼坤爷，转脸对沈浩说：“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往死里整，也无妨。” 赵凌峰说的随意，大多数旁观者则心惊肉跳，人命不是有钱有势就背负得起，况且这位坤爷有钱有势。 敢这么说，得是多大的来头，一些自认努力伸伸手勉强够得着京城上流社会边缘的人绞尽脑汁揣测。 “算起来，今天这事儿，吃亏的是他，我再计较，显得小家子气。”沈浩言外之意到此为止，得饶人处且饶人，交不下朋友，也能少树强敌。 “我这未来的妹夫有点心慈手软，今天算你命大。”赵凌峰轻轻拍打坤爷的脸蛋，赤裸裸的羞辱。 坤爷却如释重负，听着杂乱脚步声远离，小心翼翼抬头，凝望渐行渐远的几个背影，竟恨不起来，不是他多么大度豁达，是彼此身份地位的悬殊大到他万念俱灰。 “坤爷.” “坤爷.” 杨坤的一众跟班急切呼喊着聚拢过来，悲愤不已，貌似只需杨坤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们就冲出去玩命。 “我这辈子三起三落，落魄的时候没少给人跪，多跪一次，无所谓，别替我难过。”杨坤面色如常环顾围过来的人，单说这制怒的功力，绝非常人能及。 大丈夫能屈能伸 枭雄亦如此。 “坤爷，就这么算了？”最初动手打人的络腮胡心有不甘问。 “李少万不得已不愿跟老赵家这根独苗硬碰硬，我能把他怎样。”坤爷面无表情透露的信息震撼跟班们。 这些人明白坤爷说的李少是谁，京城第一公子哥儿，李子雄，继而猜出逼坤爷下跪的年轻人是谁，由悲愤转为暗暗庆幸，不过没谁傻呵呵表现出来。 狭窄的羊房胡同，挤满了豪车，有那么点风云际会的意思。 “你俩上来，咱们找个地儿唠唠。”赵凌峰招呼小妹和沈浩坐他车，奥迪A8，同级别豪车里最不显山露水的一款，车屁股上的A8L标志又被刻意抠掉，不懂车的人多半把它和A6混淆。 沈浩对赵凌峰的认知由此更进一步，起码确定赵凌峰不是一味跋扈的无脑纨绔，沈浩叮嘱舍友几句，钻入奥迪A8后座，赵美美没往副驾驶位坐，陪着沈浩坐在后座。 以奥迪A8为首的四辆车率先驶出羊房胡同，拐拐绕绕，来到一处烧烤大排档，沈浩赵美美随着赵凌峰下车。 “呦，您来了，快坐快坐。”胖老板眉开眼笑，热情招呼，显然赵凌峰是老顾客，这让沈浩倍感意外，转念一想，豁然开朗，赵凌峰这种层面的大少，没必要搞得珠光宝气进出富丽堂皇的场所彰显身份。 七男一女，共八个人，围坐一张方桌，赵凌峰为沈浩简单介绍在座的发小和朋友，虽未透露这些人的家世背景，但沈浩清楚，能做赵凌峰的发小和朋友，绝非等闲。 “哥，那个坤爷是什么人？”赵美美好奇发问。 “李家的白手套而已。”赵凌峰 “李家？白手套？”赵美美瞅着哥哥，愈发迷茫，回国没多久，她哪知道李家，哪懂白手套指什么。 赵凌峰笑道：“哥这么跟你解释，李家，咱老赵家的对头，白手套就是暗中帮李家做见不得光的事必要时替李家背黑锅的傻叉。” 赵美美若有所悟点头。 “老爷子最近经常念叨你，想你喽，小妹，哥劝你一句，有时间去看看老爷子，我在老爷子身边呆的年长，了解他，他不是你和爸想的那样刻薄无情，当年有太多的无奈。”赵凌峰凝视赵美美，语重心长。 赵美美低头不语，受父亲赵华宇影响，她对老爷子没多少好感，甚至有些抵触，不愿相见。 “小妹，终归是一家人。” “哥，我和沈浩得回学校了，再晚，怕进不了宿舍楼。” 赵美美打断赵凌峰，放下刚吃两口的羊肉串，站了起来，赵凌峰苦笑，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影响到兄妹重逢的气氛。 赵美美要走，沈浩只好跟着走。 回学校的路上，沈浩通过赵美美的讲述，弄明白了赵家两代人的恩恩怨怨，不禁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 “他为了赵家后继有人，又担心哥哥由我爸妈抚养，长大后不认他，在哥哥刚出满月的时候，派人把哥哥抱走，我妈妈从此闷闷不乐，所以我不想见他。”赵美美说到最后，美眸泪光闪闪。 “过去的，最好让它过去，耿耿于怀的话，等于变相折磨自己。”沈浩意味深长安慰赵美美。 赵美美轻轻嗯了一声，小心翼翼靠向沈浩肩头，沈浩不动声色往车门那边挪了挪，搞得赵美美幽幽怨怨瞥沈浩，心里发誓：此生非你不嫁！ ……………………… 报名结束，紧接着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位于怀柔的学生军训基地，到处是橄榄绿方阵，每三个班百余人一个方阵，教官们来至卫戍区一师，英姿飒爽，搞得小女生们争先恐后暗送秋波。 迅速集合、原地转、齐步走，军训第一天全是基本科目，从小学读到大学的少男少女们非常熟悉。 偏偏下午一排一排齐步走的时候居然出了状况，王耀祖总是迈错步，把前边同学的鞋踩掉两次，搞乱队列。 教官索性把王耀祖单独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训。 可能是王耀祖众目睽睽下太紧张，居然走出一顺步，就是迈哪条腿提哪边的胳膊，众人哄然大笑，教官差点气炸肺。 “你猪脑子，我就纳闷儿了，你这种废物怎么考上北大的，简直给北大抹黑丢人！”教官狠戳王耀祖脑门的骂。 这时候，方阵中的学生没人再能笑出来，一个个屏气凝神，很多人扪心自问，若是教官这么说自己，绝对受不了。 兔死狐悲的压抑氛围悄然弥漫，监督军训的辅导老师们和负责军训的两名军官远远观望，暂时没有制止的意思，军训，适当打骂也是对学生的锻炼。 周围几个方阵已停止训练，无数双眼睛聚焦王耀祖身上，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大男孩承受这等充满嘲讽的目光，不只煎熬，简直是对人格的摧残，王耀祖紧咬嘴唇，烈日下，孤零零的身影微微颤抖。 憋屈，无助，致使他双眼满含泪水。 教官继续歇斯底里呵斥“真是猪脑子，再来，走错一次，你就当众做一组俯卧撑，今儿我看你笨到啥程度。” “教官，你这种纠正的方法对他不一定管用。”沈浩忍不住挺身而出，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委婉含蓄不那么刺耳。 “谁让你说话的？怎么的，看我骂他，你不爽了？想替他出出头？”怒火中烧的教官斜起眼虎视沈浩，连珠炮发问。 “我只是想帮他，没别的意思。”沈浩心平气和说。 “你有什么资格帮他，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教官反问完，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向沈浩。 沈浩从容看着逼近的教官，没一丝一毫的紧张与慌乱，当年在炼狱，那几位杀人无数的魔鬼教官都没法以自身威压迫他低头，何况一个普通人。 脾气有点暴躁的教官则把沈浩的淡定视为不把他当回事，咬着牙，快走两步，近乎助跑，一拳捶在沈浩胸口。 沈浩纹丝不动，面无表情道：“教官，无缘无故动手打人，是不是也抹黑了你军人的身份和身上的军装呢？ 教官愣了一下，旋即涨红脸，彻底怒了。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来自卫戍区一师这些教官也多是入伍一两年的新兵，免不了年轻气盛。 此时的沈浩令全场侧目，不远处几个军训方阵停止训练，带队的教官们，凝视沈浩，缓缓聚过来，且流露出对沈浩敌意与不屑。 同沈浩一个方阵的男女生不禁替沈浩捏把汗。 橄榄绿方阵中，被众多男生偷偷关注的赵美美雀跃不已，巴不得沈浩万众瞩目中出尽风头。 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总想让全世界知道她爱的男人多么优秀，多么出众，多么耀眼夺目。 与此同时，深感丢人现眼无地自容的王耀祖自责又焦急的瞅沈浩，意思是你别管我。 沈浩对王耀祖的急切眼神置之不理，淡然面对气急败坏的教官，既然站出来，哪能退回去。 数十米外，辅导老师沉不住气了，怕出事。 “林老师，放心，我带出来的兵，有分寸。”与林老师并肩而立的军官意味深长微笑，貌似气定神闲，其实非常不满沈浩的言行举止，打定主意让似乎不知天高地厚的沈浩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