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两人静静地互相拥抱着，小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等她先开口。 良久…… “你今天第一次战斗……至少是第一次杀掉什么东西，是吧？”精灵稍微往下缩了一点，把下巴顶在了他胸口上。 确实是这样……很重要吗？柳叶飞纳闷。 “我以前……” “那不是你以前！”小柳一开口就被精灵打断了。她用头顶着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来，自己幽幽地说道：“你表现的就象是第一次见到血的孩子，要么因为恐惧而崩溃，要么因为恐惧而狂暴。你根本没有靠近敌人作战的勇气，你所能做的只是躲在别人身后，只有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敢于反击，是不是？” “……”小柳没话说。 “只有当你害怕到不能控制自己，完全靠本能行事的时候，你才有胆量放手一博。”克莱迪尔低声地说着，把脸靠在他的脖子上摩擦，仿佛在寻找什么。 “你失望了吗？”小柳弱弱地问，生怕她又看不起自己了。 克莱迪尔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杀死敌人，大约也是这个样子……五十来岁的时候吧，几个黑暗精灵把我捉去，放在冰凉的祭坛上，准备献给她们的女神。我被法术麻痹了身体，无论我怎样祈祷，没有谁回应……只要匕首再落下两寸，我的灵魂就会作为祭品被交给那只蜘蛛……” 女孩的身体微微有点发抖，似乎又在体会当时的恐惧。小柳下意识地搂得更紧了一些。 “……可能是已经害怕得连动都动不了了吧，可我还是在想，要是给我一个机会，我就会用上我所有的力量去杀死那些黑色的敌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她们……然后我失去意识，眼前是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自己在胡乱地动……” 说到这里，克莱迪尔停了好久，柳叶飞只好默默地等着。 终于，她又接了上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杀掉了三个敌人，一个被割开了脖子，一个被刺进了心脏，还有一个被烧成了焦碳。我甚至都不知道怎样做到的。看看我的宝贝，卓尔的仪式匕首，很漂亮吧？精金的呢。” 说着她伸手从小腿上解下一把带鞘的匕首，在他脸前拔出来，然后是锵的一声，匕首的护手盘上弹出排列整齐的一排尖刺。 匕首的造型很怪异，护手盘的形状好象球形的蜘蛛身体，八条尖刺像蜘蛛腿一样朝前伸出，基本与刀刃平行，最长的两根比刀刃短一点点。整个匕首的造型好象是一把短剑穿过了一只蜘蛛。随着精灵稍微扭了个机关一下，八条腿突然弯曲而回缩了一点，仿佛做了个攫取的动作。 “它本来是有剧毒的，后来被我洗掉了。它很适合挖出心脏哦。”克莱迪尔笑了一声，却又吓了小柳一跳。她拿着匕首慢慢往下移动，挑开了他上衣的口子。 小柳只感觉胸口稍微一凉，再看那灰色的刀刃上已经沾上了一丝红色。 “……有时候我心情不愉快了呢，就喜欢找个东西杀掉挖出心脏来祭神玩。当然，梅利凯是不接受这种祭品的，所以我就随便找个邪神献上去喽。记得我第一次献祭就是拿那些黑暗精灵的心脏来奉献给那个老蜘蛛了呢……”克莱迪尔嬉笑着，好象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 “你这是渎神……”小柳插嘴说。 想到自己还被她一本正经地进行信仰教育，原来她自己都这么不认真啊。 “无所谓啊，我的女神很宽容的，只要平时的作为符合教义就好，也不需要祭祀也不需要祈祷，才不像神殿里那些那样严肃呢。”克莱迪尔见小柳吓得脸上都快没什么血色了，这才把匕首上的尖刺缩了回去，把匕首装回鞘里挂回腿上。“再说了，就算到时候梅利凯那里不要我了，我还可以去阿梵多么……算了，我距离去神的国度还有好几百年了，现在不用想这个。现在来说你……” “哦……”你说吧我听着。 “恩……还是说我吧，后来，虽然在莱瑟曼的时候跟战士们学习过作战技巧，也被女巫们教授过魔法，可直到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依靠愤怒和本能来战斗的。你看，现在的你，很像是当年的我，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把你以前教我的东西再教回给你呢？” 一直安心听着的小柳被这个消息弄得顿时激动了起来——这算是从天而降的秘籍吧？而且曾经是仙人传授的啊…… 不过，感觉却有点怪，为什么这些东西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呢？这时候还得跟别人学……郁闷。 “怎么，不想学吗？”克莱迪尔看出了他的一丝犹豫。“要么你就永远躲在别人背后玩偷袭，让我去前边用剑战斗？还是等我受伤以后再来一次狂暴？你对你现在这点伎俩很满足了吗？” 在精灵的逼问下，小柳又是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当我进入狂暴时，战斗就是我的本能，可你呢？我看出来了，你的本能只会逃避！别以为昨天下午你有多了不起，那时候你应该是把身体交给邪神的神性去支配了吧？哼，如果你身体里的神力再多一点的话，用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做祭品，说不定杀戮之神直接在你身上就复活了呢，我看那地精好象没安什么好心……”精灵气呼呼地说。 “我当时很清醒……”小柳的反驳没什么力气，毕竟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清醒的。 “那么，你认同巴尔的教义吗？你是不是觉得，不管是解决什么问题，杀戮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 杀戮之神的教义这样简单吗？似乎也很有道理啊…… “恩，看样子你至少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克莱迪尔仿佛又有了读心能力，她继续问道：“那你喜欢不喜欢法律？是不是认为人人都得遵守法律？” 这不是废话吗——从小就被灌输法制观念的小柳几乎下意识地点头。 “那你会不会像我一样，要是为了救别人的话，就算违法也在所不惜？恩，不被惩罚的前提下。”精灵这次又抛出了她自己信奉的教义。 这个不就是侠义精神么——看过不少武侠小说的小柳自然也不会反对这个。 精灵双手捧住小柳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把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目光躲躲闪闪的，可又不能歪过脸去，好容易想起来把眼睛闭上——结果眼皮都被扒开了。 “你没有一点意志，也没有一点为人处事的准则，你没有信仰！要知道，一个死去的神如果想用凡人的身体复活，最好的选择是用他的信徒，其次就是选你这种拿不定信仰的人了。我很失望……等了这么些年，等来的却是……”精灵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把脸也转开了。 柳叶飞的气势在她的压制下一直退缩，这时被她鄙视，却终于来了个触底反弹，仿佛是恐惧到极点后的疯狂，他一直被压住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猛然翻了过来，把精灵压在了下面。 “是，我是什么都不敢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理由，你就是我的信仰，我敢为你去死！”柳叶飞像在发泄力气一样箍紧了双臂，仿佛在想把她的身体揉进自己体内，在用精灵语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说完那些话后，他全然无视精灵那惊惶的躲闪，不顾一切地往她脸上吻了下去，仓促之中被她躲开了，于是顺势往下吻到了她的脖子里。 克莱迪尔好象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了，没能做出任何反抗动作，只是反射性地绷紧了全身，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放松了下来，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摸上他的脸，温柔地一路摸了下去，最后落到自己脖子上把护符拽了出来。 “不要伤害我，叶子……”精灵的轻声细语让小柳的动作慢了下来，随后嘴唇上传来的冰凉感觉让小柳明白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正在伤害自己的爱人，柳叶飞慌忙离开她的身体，撑着地面想要起来，却被她搂住了肩膀和后脑勺，随即精灵用肘撑了一下地面，翻身又把他压制住。 不知道她又拿什么招来整人呢？反正只要她不离开，怎么折腾都随便啦。柳叶飞也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只是用满含歉意的眼光跟她对视。 精灵的表情逐渐软化，最后居然露出笑来，让躺在地上等死的小柳很是诧异。她慢慢地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记住哦，我最讨厌那种被控制住不能动的感觉，所以……” 柳叶飞正在等待她的下文，冷不防被她吻住了…… 克莱迪尔的动作很生涩，一点也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在报复刚才受的欺负，她很用力地往下按，似乎要把他的头按到毯子里去。 小柳的心情则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幸福感压倒，他感受着唇上的温热与湿润，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知道胸部被勒到快要窒息，才抬起手来环抱住她。 精灵总算没有把人吻死的念头，在他憋气快到极限的时候放开了他的嘴唇，沿着下巴一直滑到他的脖子上，张开嘴咬住了他的喉结，幽幽地吹出一口气，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杀死第一个卓尔，好象是用牙齿咬断了她的喉咙的……” “……” “……后来我呕吐的时候，还吐了不少东西出来呢……”克莱迪尔露出个恶心的表情。 “……” 你就不会换个机会说这些啊？几乎被吓到瘫痪的小柳腹诽道。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