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吞岳（一）
岳不群放下心中的谋算，带着一众弟子前往了衡阳城南的刘正风府邸。 由于岳舟在之前田伯光的事情上面插手的原因，没有后续酒楼的那一出，恒山派的定逸师太和泰山派的天松道人倒是没有对令狐冲有什么意见，定逸师太甚至颇有些感激令狐冲救了她的弟子仪琳。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金盆洗手大典正式开始。 先是朝廷的官员宣旨，授予刘正风朝廷参将之位，引得在场众多武林人士议论纷纷。 此后，就在金盆洗手大典最关键的时候，刘正风即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之时，却是被嵩山派的一众弟子持五岳剑派令旗给拦了下来。 金盆落地，这金盆洗手大典算是彻底被搅黄了。 嵩山派大弟子史登达带着数十位嵩山弟子，挟持着刘正风家眷。 面上虽然带着笑，说话却是不留余地：“刘师叔，我再问你一句，你究竟肯不肯杀了那曲洋，断绝与魔教的联系，重回我侠义道？” 在史登达的身边，还有嵩山派的三位长老站着，防止刘正风出手救人。 看着面前这一幕，岳不群虽然老谋深算，心机深沉，但是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他虽然绰号君子剑，按理来讲，嵩山派这种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全家的行径，他是应该管的。 可惜，他岳不群从不是个真正的君子，之所以苦心孤诣养出这么一个名号，只是为了在江湖上有个好名声，方便日后光大华山而已。 若是一些小事情，他倒是不吝啬出手，多挣一点名望。 不过对方是嵩山派，岳不群却是不想出这个风头了，嵩山势大，惹不起。 此时，刘正风惨然一笑，今日嵩山派气焰嚣张，其他的三派之人为避嫌而让开，剩下的武林人士更是各自观望，根本无人出头，今日的金盆洗手大典，恐怕将成一出惨剧。 不过，他虽然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却仍然心意坚定：“曲洋大哥是我今生唯一知己，我是绝不可能杀他的。” 大嵩阳手费彬微微摇头：“看来刘师兄你实在是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们嵩山派除魔卫道了？” 接着，转头看向刘正风的家眷儿女，对着史登达开口：“杀了她们。” 史登达满脸狞笑，一剑挥出，已经是朝着刘正风的女儿刘菁当头劈下，要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刘菁一声惊叫，闭上眼睛，闭目待死。 此时，有费彬三人在场，刘正风救之不及。 “铛！”然而此时，却是当空一声脆响，史登达这当头一剑，从中断折，巨大力道余震，震得史登达握不住手中剑，半截残剑落地。 一道朗然之音响起，飘渺无定，让人寻不到踪迹：“除魔卫道？你们除的是哪门子的魔？卫的是哪门子的道？” “不知是哪位朋友？在下五岳之一嵩山派费彬，眼下乃是我五岳内务，无论阁下是谁，若非我五岳中人，都请勿要插手！”看着地上的半截断剑，费彬三人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 如此隔空弹断这一柄宝剑，这份功力，殊为可怖，以他们三人的功力，要以如此隔空击断，是决计做不到的。 就算是掌门师兄，只怕也无法轻易做到。 面对这种高手，哪怕气焰嚣狂如嵩山派，也是不敢随意得罪的。 “五岳内务？我只看到几个大男人欺负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这就是你们嵩山派喜欢干的事情？嗯？”这突来之人，说话之间，带着一种浓浓的嘲讽。 托塔手丁勉和仙鹤手陆柏这二人立马就是面色一变，就要发作，还是费彬比较沉得住气，知道这个出手的神秘人，至少是和他们掌门左冷禅相当的高手，决不可轻易得罪。 费彬是嵩山派的二号人物，他性格沉稳，左冷禅很信任他，所以才会将这件事放心的交到他的手里。 现在不知对方底细，费彬自然要以稳妥为主，他又不是傻子，被人嘲笑两句就要拼个生死吗？ 凡事能够用大义解决的，先用大义解决，不能用大义解决的，那就偷偷用拳头解决，如果这两种都不行，那就好好的讲道理，以理服人。 显然，他们三个面对这神秘高手，前面两种都行不通，那就只能讲道理了，要以理服人。 这个时候，即使被嘲讽了，费彬依然不惊不怒：“衡山派刘正风勾结魔教，意图出卖我侠义道，害死我正道诸多侠士，这等魔道行径，我嵩山派左掌门身为五岳盟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满口胡言，我与曲洋大哥只是以音律相交，从未出卖过我正道之人，你们嵩山派不过是为了我当年反对五岳联盟之事而报复罢了。”刘正风怒而斥之。 陆柏大喝：“胡说八道，我等都是为了天下正道之兴亡才如此竭力奔走。” 剩下的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以及诸多江湖中人也不插话，只是静静观之。 “呵。”对此，神秘的声音只是轻笑，只是任谁也能听得出这其中的嘲讽之意：“何谓魔道？何谓侠义？成王败寇而已。” “阁下，若是再胡言乱语，便是与我五岳剑派，乃至于天下正道为敌。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可逆大势而行。纵使我等三人武功不够，尚有华山派的岳师兄、恒山派的定逸师太、泰山派的天门师兄以及诸多正道侠士在此，由不得你猖狂！” “我们五岳剑派的事情，你管不得。”此时，费彬却是一张口直接将岳不群等在场所有人都包含在了其中。 只是，岳不群等五岳之人也就罢了，有五岳联盟的大义在，他们倒是不好袖手旁观，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可是其他的一些江湖人士就不乐意了。 他们就是来看个热闹而已，现在嵩山派的人想强行将他们绑上船，对上这位神秘高手。 谁也不是傻子，哪里有这么容易。 当下就有人哈哈一笑：“我老驼子可不是什么正道中人，你们的事儿，我不掺和，先走了。” 一道矮小的身影速度敏捷，一下子就跳了出来，准备离开。 只是，就在他纵身跃起之时，一道墨色剑气飞出，化作一道墨影，巨力顿时从下而生，硬生生的将其从空中拽了下来，砸落在地，巨力之下，已经是骨断筋折。 在场众人齐齐神色一变，这欲离开之人他们认识，塞外明驼木高峰，邪道有名的高手，武学修为堪称一代宗师，与余沧海相仿，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从空中击下，而且是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 “我说过准你走了吗？”木高峰坠地，那神秘声音再次响起。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还请现身来！”此时，另外一位武林名宿站了出来，是六合拳门的夏老爷子，江湖名宿。 “呵，现身？我不是一直在此吗？”那道声音嗤笑一声，这次没有那种飘渺无定的感觉。 此时，一名眼尖的武林人士，指着刘府之内，一处高楼之巅叫道：“在那里！” 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一道白衣人影，身背一副黑色剑匣，内中双剑虽未曾出鞘，却依然有一种玄妙的韵味。 在场之人都是武林人士，目光高远，却是看得清楚，那白衣人面带一张青铜鬼面，临高凭风，却是风姿超然，正是岳舟的另一个身份——公子羽。 “不知阁下到底何人，为何与我等为难？”此时，那名夏老爷子看着公子羽问道，年老成精的他，已经看出来了，这神秘人，怕不止是在针对嵩山派，而是对他们在场众人都不怀好意。 公子羽临高之处，天风摇曳，衣袂舞动，宛如谪仙，却听飘渺之音再次响起：“千古江川如一梦，何时再与梦青龙？” 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诗，在场大多数人不解其意，一脸茫然，唯有三人脸色骤变。 岳不群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和自己的女儿，此时，令狐冲同样转动视线，岳灵珊更是脸色大变。 青龙！与岳舟口中的青龙会有何干系？ 原本，今日金盆洗手大典上面发生的事情让令狐冲很是不满，若非师父压制，他早就忍不住出手了。 直到后来那神秘人出手救下刘正风一家，才让他稍微安心，对着神秘人颇有好感，又更是好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日岳兄与他说的青龙，今日便出现了。 岳灵珊也是同样，内心惊讶，她跟着岳舟的时间比较长，更清楚岳舟的修为，对于连他都要重视的青龙会，也更是注意。 唯有岳不群，心思转动，却是在怀疑。 他在怀疑，那个岳舟和这个出现的青铜鬼面神秘人有什么关系，和那所谓的青龙会又有何关系？ 现在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岳不群示意令狐冲和岳灵珊不要多嘴，继续看下去。 “我名公子羽，青龙会第一龙首，今日前来，请各位降服，或是，留命于此。” 此言一出，公子羽飞身而下，落入人群之前。 而他的狂言却是激起了在场众多武林人士的厌恶与不满，各自都警惕起来，看着面前的神秘人。 落地，公子羽的目光却是扫向了嵩山派的史登达以及费彬几人：“不过，我青龙会却是不要那些只会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动手的鼠辈，因为他们不是正道，也不是魔道，不过是些臭虫而已。” 史登达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身为嵩山派大弟子的他，一项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年轻人嘛，有血性，血性上来的时候，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夺过旁边一名师弟的剑，史登达大喝一声，已经是一剑刺了过去，奔腾矫夭，气势雄浑，却是左冷禅新创的十七路嵩山剑法之一的天外玉龙，剑光闪耀，真如一条玉龙，自天上而来。 “师侄快住手！”知道面前这人绝顶可怕的费彬连忙大喝，只是史登达血性上头，哪里还理会那么多。 费彬无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掌门师兄最喜欢的大弟子这样去死吧，招呼一声，三位嵩山长老同时出手，朝着公子羽攻去。 一是要救下史登达的性命，二来也是三人一同出手，试探一下这人的修为到底如何？ 对此，公子羽不闪不避，也不出剑，反而双手拨动，动作如鱼入水，似乎又含有天地阴阳之妙韵。 “所谓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离渊者，藏锋入渊，诱鱼入之，便若百川汇海，再难离渊。”公子羽双手拨动，墨色真力汇聚。 一股无形道韵油然而生，在他的身前之处，一处如沼泽般粘稠的无形气场生出，气场众人，墨影舞动，道韵无穷。 周遭之人，瞬感无形之力吸引，将其身缓缓拖入其中，远离战场的众人，立即警醒，运转内力稳固身体。 然而，费彬四人此时却是避之不及，本就是前冲之势，再加离渊之力，顿时没入无形气场之中。 气场中央，墨影舞动，费彬四人宛如进入重水，身体被无形之力死死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任凭他们动用全身真气，奋力挣扎，只是却完全挣脱不开这一无形气场的束缚。 宛如入渊之鱼，再难脱离。 公子羽无声无息，一剑出鞘，数道剑气登时窜出，离渊气场之中，费彬四人尽数殒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简直叫人不敢相信，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几位人物，便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对嵩山派这几人，公子羽毫无留手之一，一来是为立威，二来，是他的确看不惯这几人的作为。 争权夺利归争权夺利，为此便祸及无辜，杀人满门。 更是当着刘正风的面将他的妻子女儿都刺死，再逼着其幼子亲口说刘正风该杀，最后再将一剑刺死那名幼子。 如此人品，太过恶劣。 青龙会不缺这么几个人，他们还是死了干净。 便在此时，又是一道脚步声落下：“唉！来迟一步！” 令狐冲顿时眼睛一亮：“岳兄！” 一直隐在暗中观察的曲洋也是眼神一凝：“岳长老？！”他离开黑木崖之前，也是见过岳舟的。 众人看去，却是一位从未见过的英武少年，身穿黑色劲装，腰佩长刀，气质昂扬，一副好卖相，一见便叫人心生好感。 此时，岳舟入场，站在费彬四人尸体之前，对视公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