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交锋
金穗好生安慰一通,见姚莹莹不大有精神,便起身告辞,出来后又对相送的姚真真提醒她多劝劝姚莹莹,姚真真忙不迭地点头。其实,劝也是没用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马秋霜即便以后与姚莹莹和好,恐怕心中总会存着一分芥蒂。 而姚莹莹处于她自己的位置上,对周围的人保留戒心是必须的,也是可悲的。 金穗惆怅地思考着友情这个词,晓烟忽然扯她袖子。她回过神,顺着晓烟的视线定睛望去,烹茶的丫鬟小翠在汀兰水榭外面的一处花丛里朝她招手。 她在蜀味楼里放了一通狠话,离三日之期还差着半天,没将贺世年唬出来,倒是招来了姚长雍? 金穗迟疑一瞬,想着见见他也好当面问清楚,提步朝小翠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顿住身形回头对晓烟道:“晓烟,你去叫姚二姑娘来,莫惊动大姑娘,就说大姑娘心情不好,别打扰她。” “可,姑娘……我怎么请二姑娘来?”晓烟踟蹰不定,但又不敢让金穗单独面对姚长雍。 金穗道:“就说,她四叔找她和我有事相商。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晓烟呆了呆,姚长雍明明没有叫姚真真同去,却也顾不得许多,忙忙地跑回去唤姚莹莹。 小翠急得跺脚,见金穗过来了,忙行了一礼,说道:“黄姑娘,我们四爷找姑娘有要事商量。姑娘快跟奴婢走。” “小翠jiejie且等一等。我等二姑娘一起去。”金穗笑吟吟地道。 小翠眉一凝:“我们四爷只叫黄姑娘过去。” “姚公子也没说不让二姑娘去吧?”金穗面不改色地说道,依然柔和地笑着,却是不容人反驳。 小翠无话可驳,又不好去拉金穗。急得眉峰拧成川字,眼巴巴地望着金穗:“那黄姑娘可要快一些,我们四爷忙得很,好容易抽出空来。” 金穗觉得好笑,是晓烟去叫的姚真真,又不是她去叫的。她站在原地不动,索性聊起天来,询问小翠烹茶技巧。小翠的一手烹茶技艺在姚长雍的镜春苑和镜明院是独一份,谈论起茶道是津津乐道,但今日她却没心思多谈。随口敷衍。不大一会儿。脑门上竟出了薄汗。 金穗无奈,这丫头心眼子太实了。 索性姚真真就在汀兰水榭里,离得不远。晓烟还算机灵,让秀兰去请的姚真真,而非秀枝,只是出得门来,秀枝连瞪了晓烟好几眼,晓烟只当做没看见。 姚四叔要见姚真真,姚真真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倒没发现小翠是绕着人多的地方走的。 来到一处假山里面的凉亭里,姚长雍在凉亭里研究棋谱。看到她们从假山后转出来,姚真真愉悦地喊了一声:“四叔!”姚长雍的眉就是一凝,询问地看向金穗。 金穗却偏过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老老实实跟他行礼。 姚长雍收回目光,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让两人坐下,双眸盯在棋盘上,小翠在一旁烹茶,其他丫鬟都散在亭子外面。 姚真真嘴快地问:“四叔叫我和黄姑娘来有什么事吩咐?” “我是想问问,你们这些天有没有找出陷害你大jiejie的人。”姚长雍清冽的声音如他手中把玩的墨玉棋子一般清凉。 姚真真兴奋而又严肃地道:“四叔,我们怀疑是史姑娘干的。哦,就是郡府户曹掾史史大人的孙女。” “是她啊,凡是怀疑要讲究证据,只有坐实了证据,才能展开下一步的计划。”姚长雍抬起眸子,看向姚真真,和颜悦色地说道。 姚真真连连点头,屁股挪到姚长雍对面,她好几天没见过姚长雍了,想多跟他亲近,低头看了一眼棋局,少顷,挫败地将目光移向专注的姚长雍。 姚长雍这回没抬头,笑道:“这是棋谱上的,我连续研究了好几日都没破。” 姚真真这才展开笑颜,要了姚长雍的棋谱来看。 姚长雍丢下墨玉棋子,开门见山地对金穗道:“黄姑娘主动请缨要查出陷害莹姐儿的人,不知若是查出来,黄姑娘准备如何做?” 看来姚长雍是知晓她找贺世年的目的了。金穗神色微动,笑道:“查出来交给贵府处置。” “哦?”姚长雍挑眉,斜飞的剑眉英挺而张扬。 “我本来就没做过什么,不过是为朋友多上一份心罢了。大姑娘和二姑娘才是出大力的人。”金穗实话实说。 姚长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黄姑娘是讲义气的人。我听闻黄姑娘和三彩陶瓷馆张家的五姑娘甚为投缘,不知黄姑娘是否会再讲一回朋友义气,为朋友家的兴荣出一份力?” 张婉在堂姐妹里排行五。 金穗头皮发麻,姚长雍居然真的打这个主意,可有些话不能明讲,她正要措辞推拒,却对上姚长雍挑衅的目光,心下一时愤然,口中谦虚道:“我不过是蝼蚁之力,如何能和张家的兴荣牵扯上干系?” “黄姑娘,你要相信自己,你能!”姚长雍语气坚定,双眸中的挑衅瞬间变为鼓励。 姚真真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尤其是金穗全身紧绷,似在面临巨大的考验,而且他们说的话她能听懂,却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她想的和金穗说的一样,金穗怎么跟张家的兴荣牵扯上干系了?她惊讶地望向小翠,却见小翠没长耳朵似的,悠悠然地摆弄茶壶。 姚真真偷偷瞄了一眼金穗,也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将眼睛定在棋谱上,耳朵却竖了起来。 金穗深深吸了口气:“姚公子何出此言?” 姚长雍起身负手道:“三年前,黄姑娘的镂空转心瓶,让三彩陶瓷馆一时名声大噪,可惜雕刻这对转心瓶的师傅被柴家的溢彩轩挖走了。至今,三彩陶瓷馆没能再聘到能与那位雕刻师傅相媲美的人,可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张家出现这样一位人物,那么,张家借着这股风再上一层楼是轻而易举的事。黄姑娘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你那个镂空的主意,能演绎出多少艺术,恐怕黄姑娘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呃,我当时不过是从窗外看窗内,灵光一闪而已,姚公子说这话是抬举我了。”金穗十分震惊,姚长雍的眼光比针还尖,不愧是雕刻行业里的专业艺术人才。 姚长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金穗讪讪地一笑,又道:“张姑娘是我好友,我若是有可称得上得意的主意,自会跟张姑娘说。只是,姚公子认为,张家若是能欣荣,能欣荣到什么田地呢?” 姚长雍嘴角轻勾,微微颔首,似有赞赏之意,道:“黄姑娘看,张家能否超过柴家,取而代之呢?” 姚真真大惊失色,失态地倏然从棋谱里抬起头。 既然姚长雍挑破了,金穗也不再装,说道:“初时,我听说大姑娘被人算计,我很是愤怒,也曾这么大胆地想过。可是,柴府多年稳居大夏陶瓷第二,瓷窑享誉海外,通过海运到西洋、南洋等邦国,地位不可轻易撼动。且柴府多年来姻亲交错,恐怕在朝中有人相保,而张家的瓷器还没打开海路……” 金穗适时地停在这里,后面的不需要她说,姚长雍应该已经明了了。 姚长雍颔首道:“黄姑娘的担忧我知晓了。我今日请黄姑娘和真姐儿过来,便是为着这件事,柴府那边不需要担心,你只管跟张家合作,先把今年宫内的标拿下。黄姑娘,黄老太爷用火柴和我做买卖,我想,黄姑娘应该也有万物皆可成买卖的意识吧?张家如今是张老太爷做主。” 金穗苦笑,看来她上回做了一个转心瓶,被张家空手套去创意,复制了许多成品出来,让姚长雍认为她“愚蠢”了一回。但在姚长雍面前,她实在不愿示弱,说道:“本就是偶然来的灵感,上不台面的小主意罢了。误打误撞的,若是能以此得到张老太爷的肯定,下回若是再有主意,也好越发能取信张老太爷,得他老人家高看一眼。” 两家本就是商贾之家,谈起以“创意”博取金钱利益的话,金穗丝毫不会尴尬。她骨子里还是个小市民,做不到视金钱为粪土的清高。 姚长雍骤然失笑,他一句话,金穗竟像踩到尾巴的猫儿似的:“我期待黄姑娘能拿得上台面的作品。” 与姚长雍分道扬镳,姚真真被四叔派去送金穗到二门,她悄声问道:“黄姑娘和我四叔说的是真的,要把那可恶的柴府拉下马?” 金穗点点头:“得看张家能有几把刷子,哎,二姑娘,这任务实在艰巨,你与大姑娘谈起时,千万得问问大姑娘是否有好主意。我一个人可不成。” 姚真真震惊又兴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而回去的路上,金穗琢磨一番,大叹后悔,与姚长雍这场谈话,她除了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其实她什么确切的消息都没得到,反而被姚长雍一激,话赶话地又答应了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