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哭枯

    我今年二十二岁了，有一个对我很好的男朋友，可是，就在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爱了三年的人，居然是镜中月，水中花。只不过是因为我以为我爱他，所以我爱他。

    他不是我杜撰出来的。虽然比我小了一岁，可是却有着自己的事业。他有着美满的家庭，算的上是官二代。

    而我呢！父亲早在多年前就决定退休，每日里在家上上网，看看郭德纲的相声。用他的话说，他已经辛苦过了，也辉煌过了，以后的日子就靠着国家的补贴和自己的积蓄，你要是想要什么，就自己去赚吧！

    这我倒是无可厚非，高中之后，我就没再让他管过我的学费，当然了，住宿费我还是省下来了的，饭也跟着家里一起吃。后来买车，还是跟他借了首付，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偿还。虽说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这样也好，毕竟知道靠不住，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靠，免得想要的太多，最后得不到，到头来还得痛苦一番不是。

    至于我妈，从我出生之后就不上班了，说起来，也是因为我那个极品的父亲。他让我妈在家带小孩，因为他不想让他的父母带我。可以说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和自己的爷爷奶奶在一起超过一天的时间，逢年过节算不上，只有过年初二的时候才会去爷爷奶奶家吃一顿团圆饭，因为三十和初一的时候都要在姥爷姥姥家过。

    说我爸极品，是因为他的思想实在是，用句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

    比如吧!他极度的喜欢美国，觉得和美国比，中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他曾经是个翻译，去过许多国家，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欧洲，日本等等等等。在他的心里，国外那就是天堂，无论是政治体制，到生存环境那都是国内比不了的。而且，用他的话说，在国外，富的是人民，穷的是国家。

    在我的眼里，你既然觉得祖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怎么不想法子去努力改变呢！反而每天枯坐在家里，天天见谁都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

    后来我出国留学，在美国呆了四年。这四年里，我充分的体会到我父亲嘴里的国外“好”了。

    美国人“福利好”，看病不花钱。这是对于低收入的人来说，确实，在社区的诊所里有这种服务，去那里的人看医生是不用花钱的。可是我来给大家算一算。这样的机构，从预约，到看见医生，需要两个月。所以发烧感冒的人就甭想了，估计到时候要不是病毒自我毁灭，就是小命呜呼了。

    看到医生之后，根据你自己诉说的身体情况，医生会给你开相应检查的化验单。注意，这里，有些化验是要钱的，比如B超就大概要150美金。你又颠颠的跑去做化验，（除了验血验尿心电图，其他涉及设备仪器的检查都要去到专门做检查的地方。）化验呢！也是要预约的，只不过，因为自己花钱，所以大概等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礼拜。

    化验过后，自然就是等候出结果了。可是给你做检查的大夫是不会告诉你的。这时候，你就又要去约给你开单子的大夫复诊，看结果。一来一去这就是四个多月了。

    等到你再一次见到大夫，好，如果检查结果没问题，可以说，这四个月，你就当没有这么回事，如果检查结果不好，比如说，重到需要动手术，或者做更加精密的检查，那么你就继续排吧！

    我曾经去医院检查心脏，人家说要做一个什么电子电流的测验，只不过需要排到一年以后，我当时心里想，我可能等死比较快。

    所以说，如果你没钱，如果你在美国生病，那么，自求多福吧！

    看似处处生机，却是处处凋零啊！

    所以，毕业后，我回来了。一踏上家乡的土地，连飞机的通道里都充满了那熟悉的味道。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那种味道是浓郁到骨子里的。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我心里想着，真的回来了，这次不是做梦。

    在国外的四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这样的情形，不思念着这样的家乡。

    天上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不透亮，也不明媚，可我怎么就越看越爱呢！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有被虐属性，可是我忍不住，趴下，去亲吻这片土地的时候，我才知道，即使是死，我也会把最后一滴血流在这里。

    我二十二岁，说起来，很年轻是吧！可是因为心脏的缘故，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次没撑过去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回国，是唯一让我欣慰和满足的事了。因为这里有太多我爱的，我念的，和我离不开的人和事了。

    回国之后，在一家保险单位做了统计工作。朝九晚五，没什么说的。钱不算多，吃饱也够了。自己还偶尔在网上写点小说，赚点外快。养着父母，也不算辛苦。

    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夜夜做梦，梦里都是初中时候的那些人，那些事，也有自己极渴望，却没有实现的。这些梦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梦里都有一个人，我曾经喜欢过的男生。

    梦里他依旧有着深邃的眼神，就是那一眼，射中了我的心脏，让我觉得比太阳还光芒万丈。八年前，我们曾经是同桌，他那一眼，就让我从此再也忘不了了。我极爱他看着我时的样子，三个字，帅呆了。

    他不是阳光样的男生，反而有些消瘦，有些沉默。从来不挑头惹事，也从来不和谁顶牛。

    他也不是文艺的，虽然戴着个眼睛，却总是笑眯眯的，穿着双旅游鞋。

    他的眼睛是双眼皮，不大，但是也不小，像猫一样。五官照亚洲人的标准来说是比较立体的，头发大概有两厘米长，不是很浓密，一点点头发帘挡在额前，不突兀，也不凌乱。

    就是这样的他，让我在阔别近十年的时间之后，日没思，却夜夜想。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有男朋友。我和他甚至没正经交往过，虽然也曾深夜打电话。

    醒来之后，梦里的情节已经模糊了，唯有他的眼神，牢牢的，坚不可摧的，印在了脑海。

    从最初的惶恐，到最后的习惯。哭过，苦果，我只能想，梦到就梦到吧！毕竟怎么也不是现实。就算那代表着我心里的渴望，可我现在的生活也很幸福，我不想对不起自己的男朋友，那也是我以为我爱了四年的人。

    生活就这么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的心脏再次崩盘，而这一次，我却没有幸运的再醒过来。

    临死之前，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受到死亡之后的恐惧，那是一只大手，一只揪住了我的心脏，我的神经的大手。可现在，我却觉得，那只手，轻轻的抚慰着我的心脏，舒服极了。

    死了，我就可以和我男朋友分开，不会对不起他。我知道，照顾着身体不好的我，他很辛苦，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是他的陪伴，让我体会到了被爱和爱的不同。

    心里有人的时候，即使被爱也不会觉得甜蜜，反而是一种负累。和累赘不一样，是你心里给自己的一种枷锁，因为知道，无法回报了。

    所以，我这次甘心的死了，我听到医生说，病人没有求生的意志。我感受到医生给我注射强心剂。可我却不想再醒过来了。我累了。

    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不痛苦，苦的是，有了爱的人，却和不爱的人在一起。

    我想，这种选择错误，是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曾经，我以为是那表面的光辉，两个人在一起，看上去很好，那就好了。

    曾经，我以为，我要的是两个人的默契，不管别人怎么说，两个人觉得好，那就好了。

    曾经，我以为，我要的是一份宁静，两个人相敬如宾，没有轰轰烈烈，却似潺潺流水，用不绝息。

    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要的是永恒。一刹那的永恒。

    流星，美丽吧！神秘吧！很多人都没亲眼见过吧！可他就那样，一划而过，永远的留在人们的心里。

    对我来说，那一眼，已经足够，足够我用一生来支付利息。

    有的时候想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霉的，还是幸运的，有幸见到那一眼，镌刻在心底，却再也没有能力去承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因为，靠的太近了，会害怕。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可每当离我期盼的人越近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不安，焦躁的团团转。知道临死之前，我也为自己的不争气和懦弱想掐死自己。因此，我错过了多少，因此我逃避了多少，因此我失去了多少，因此我堕落了多少。因此，我只能死。因为一步错，步步错。

    死了，可以不在想，死了，可以不后悔，死了，可以不想念，死了可以不刻骨。死了，可以对得起，死了，可以不面对。于是，我就这么死了。

    眼睛越来越沉，就好像马上要睡着之前的感觉，沉的不想睁开，量变的医生在旁边忙来忙去，絮絮叨叨，要不是我的胳膊抬不起来，我一定挥挥手，撵走他们。毕竟，知道自己这次是活不成了，所以，还是少被人看一会儿裸体的好。

    云里雾里之间，突然听到一个老迈，疲惫的声音说道：“病人心脏停止跳动，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然后，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