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淤泥者
话落，这双巨大眼睛的主人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原本前来营救他的海族少年们，就在这瞬间被他吸进嘴里，在极为痛苦的惨叫声中，化成几束流光进入他那庞大的身体里。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毕竟你现在可是一名教众！” 哗—— 一团黑影突然而至，它们犹如蝗虫过境，覆盖在那几条巨大的铁链上。顷刻间，原本万年来存在的枷锁在黑影的作用下断裂，被束缚的巨大身影兴奋的嚎叫，随后更是冲天而起，化作一名青年从空中缓缓而下。 “一万年太久，我大概早已忘记了这副身体给我的感觉。” 当青年整个人的样子显露出来后，老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慎重之色。人还是那个人，就好似这一万年的时光并没有过，一切都仿佛昨日重现。 “青蛟，好好享受这一刻的狂欢，出了这秘境之后，切莫忘记身为教众所要履行的职责……”黑影哈哈大笑，随后消失不见。 “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呢？我记得在一万年前，我们也是如此……” 老者轻笑：“一万年前我能镇压你，并且把你打出原型，莫不是你觉得过了一万年，我就不行了？” 青蛟摇头说道：“啧啧啧，我可没说你不行了，只不过如今的你，只不过是被抛弃的，力量只有曾经的一半，哪怕我刚挣脱禁灵石的束缚，自身的状态并不在巅峰……但是现在，你老了……” “春会再来花会再开，我可没有忘记谢幕。” “看来你已经有了觉悟，那么，就让我送你上路！” 老者平静的看着他，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当这一天来临时，他竟然不在状态。如果没有之前为邱小刀提升修为，或许他还能保证在自身不陨落的情况下，再一次将他镇压。 “青蛟，不管你怎么思量都好，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先祖当年决定建造锁龙井，是为了留你一条性命，为何万年的时光，你还没领悟到呢？” “狗屁！”青年突然怒骂道：“别跟我说这些，不过是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现在的这个世界，还是万年前的世界吗？你同样不喜他们的做派，但你不也是选择加入他们吗？哦，我倒是忘了，你是被自己抛弃，可悲的宿命……” “青蛟，你知道青莲这种植物吗？它们存在于肮脏的淤泥中，破土而出后，自身却没有沾染一丝污秽，淤泥。很多事情，我不好明说太多，我劝你尽早回头为妙。” “呵呵……”青蛟笑了：“一万年过去了，你竟然开始劝说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怕了？在真武古陆上，我自问没有任何种族可以让我惧怕，仙不行，神不行，人族更不行！” “但你想过没有，混沌终会降临，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感应到，虽然她陷入了沉睡，可这一世，她选择的是人族。别着急反驳我，等我把话说完，随便你自己去考量。三七之日就快到了，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一点呢？” “嗯？”青蛟闭眼感受一阵，到了他们这种境界，通过大衍术，很多事情隐隐约约都能摸到，都能得知一二。 “即便如此，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理应没有任何冲突才是，要是……” “不不不，他与混沌一样，选择的都是人族。” 这下，轮到青蛟思考了。 然而就在他心境有些动摇时，他的识海内，出现了黑衣人的身影，黑衣人平静的说道：“一个败寇不值得我们信教之人惧怕，有我们在，你怕什么？论势力范围，你比他辽阔，论实力，他初生，而你存在万年，这中间你认为还有可比性？所以放手去做吧，咱们教需要粮食扩张！” “太白，出剑吧！你是我这一生少有的对手，无论以后会怎样，我只知眼前不击败你，你不会放任我离去。咱们一招定胜负，这是我能给你最后的尊重……” 言尽于此，老者也知道，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即便早早就知道了结果，明知打不过，却还要去打，明知会死，却还要一意孤行，这让很多人看起来都觉得愚蠢。 太白不再说话了，单手一招，悬挂在桥中央的利剑就被他拿在手上，爱怜的抚摸剑身，就好似在抚摸着心爱之人一样。少有的，在太白鹅脸上出现了追忆的神色。 “老伙计，这么多年，委曲你了。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次动用你，这是我的宿命，倒是苦了你了。不过现在好了，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战，总要留点故事让后人看……”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剑身竟开始抖动几分，仿佛一人一剑，就好像阔别多年的老朋友，正在愉快的交谈着。 “剑名青莲，请赐教！” “我希望还能再一次看到，青莲再一次绽放的时刻，太白，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就在两人话音落下后，并未见太白有任何动作，他只是持剑而立，自身的气势却是不断在攀升。手中的剑发出嗡嗡地剑鸣声，太白整个人的气势已然到达科巅峰。无风自动的白发，傲然挺立的脊梁，面对着不可匹敌的敌人，这一幕，在万年后再一次上演。 “青莲奥义，剑一生三，大河之剑天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刀剑灵域之中，尘封万年的刀剑被这一刻的剑意感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万剑齐鸣时，它们冲天而起，化成一柄巨大的剑刃没入不断流淌的河水里。与此同时，首当其冲的青莲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是太白最强的一招，也是万年前击败自己的一招。 不久后，整个洞窟内，追寻剑意而来的刀剑以太白为中心，围绕着他不断流转，半空中，一朵由刀剑组成的莲花出现了，每盛开一瓣，都会化成牙签大小的剑刃，随后朝青蛟射去。 这是最美的莲花，也是带着死亡的剑花。 青蛟在这一刻怒吼，自身的灵力化成一条蛟龙，不断蚕食着剑刃。两个强者的交战，最先被破坏的是周遭的环境，碎石不断落下，那横跨在半空中的悬剑桥也在这一刻被斩断。 “唔……” 太白最终保持不了如此高强度的气势，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压下。而那条灵气组成的蛟龙，也在吞食了无数剑刃之后，身影变得稀薄，没了刚开始时的气势。 “噗！！！！” 又强行撑了一会，太白终于承受不住，老迈的身体早已无法让他毫无限制的输出，最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整个人直愣愣的往后倒下。 这一战，他败了！ 由于没有了剑意的牵引，漫天飞舞的刀剑发出不甘的剑鸣，无奈的飞回原处。而此时，青蛟也同样不好受，体内气血沸腾，本就被禁锢万年的身体，又经历了生死大战，这一刻他只感觉到虚弱。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并没有输。如果不是你修为受损，谁胜谁负还是两说。如此，我也只好执行我的意志。现在的你，修为尽废，只有一息尚存，我万年来被囚禁的恨意，似乎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真武古陆最终会变为怎样，留给时间吧！” 话落，青蛟用眼睛在虚空中打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口，光影消失后，他终于脱离了这囚禁了他万年的地方。 诡异的是，倒在地上的太白脸上，并没有任何苦恼，悔恨的神情。反而是嘴角弯起了弧度，露出了解脱的神色。 “小刀，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青莲的奥义，出淤泥而不染，我希望往后的你能悟到这个道理。真武古陆很大，秘境数不胜数，事情的真相，就留给你，留给你和你的伙伴去了解。为师要走了，在这之前，告诉你一些东西，还是被允许的。” 这一刻，太白用最后一丝的力量，化作一道神识飘了出去，它的方向就在邱小刀昏迷的所在处，当神识没入他的眉心后，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青莲剑仙，算是彻底的消散了。 此刻，刀剑灵域中，也许因为青莲剑仙的离去，万剑再一次发出嗡嗡响的剑鸣，就好像有一首蔓延在心间，犹如轻语般的长歌在送魂。在这之中，散落在洞窟内的青莲剑发出的剑鸣最为大声。 当剑鸣不再响动，当四周再一次归于平静，青莲剑浮空而起，慢慢地漂浮到太白身边，随后剑身轻闪光芒，哗啦的声响中，剑身上出现了裂痕，啪嗒一声，剑身碎裂，散落在太白身边。 虚空中好似有声音传来：“如你不在，我的存在也没有了意义。如你再无法持剑，我的存在便是孤独。这一生太美好，庆幸有你陪着我，你到了尽头，我也不愿苟活……” 很多人都说刀剑无情，其实他们大概不懂，有时候冷冰冰的东西，却能带给人想象不到的温暖。青莲剑，已经做出了它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