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惩罚（下）
太太是午时初便回了正院，由着任mama和碧草将她搀进了房间后，便是一头倒在小榻上发起呆来；任mama心里焦急不已，却又想不出说什么来安慰太太。 “太太，这时辰要不要叫厨房传膳？早起便听得婆子来报，午膳是用您极喜欢的那几道菜，老奴早就叫厨房的人给您预备了最好的份，夫人要开膳吗？”任mama希望用这膳食稍稍劝回太太的心，虽然她也知道这似乎有些难。今日老太爷那一番不轻不重的解释，可着实是打击到了太太。 当然了，她也知道太太如今这番伤心，半是因为老太爷的态度，还有一半是伤心大娘子的行为；大娘子因是嫡长女，太太也是极看重对大娘子的照顾的；依江府的条件，衣食无忧不说，更是锦衣玉食；但凡有好的太太都尽着大娘子来，大娘子断奶后更是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用的也是国公府上那严谨的教养规矩，所以在太太心目中，论起知礼，大娘子一直是她的骄傲。 可是今天，老太爷却是当着她和碧草的面，直接将太太的这个骄傲撕得粉碎；当面顶撞老太爷，与庶妹争要东西、出言不逊；这一条条，无一不是让太太伤心难过的源头吧！其实她也心里也是纳闷呢！大娘子平时骄纵归骄纵，但是也知道分寸的，况且太太这几天耳提面命，大娘子也知道该收敛一下，不惹老太爷才是。 现下太太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惩罚大娘子吧！她真心希望太太不会一时之气，让大娘子吃什么大苦头；说起来这件事又是和三娘子有关，为何只要跟她扯上关系，太太总是有发不完的愁？ 太太这时终于像是缓过劲来，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青芳，你去找欣雅过来一块用膳吧！让厨房再加两个她爱吃的菜！”说着，平静的坐了起来。 任mama应了声，边走边偷望着大太太的神情，那脸上却是真真的平静样子，还悠闲的端着茶杯准备喝起茶来，她暗道，大太太大概是想通了！还有没有大发雷霆，不然大娘子可有苦头吃！ 饭菜很快的摆了一桌，大娘子过来时有些惴惴，她想着祖父将母亲叫过去，自然是为了她在敬怡居失礼的事；她有也暗暗的猜测，或许母亲叫她过来定是一阵好骂，更是做好了准备恭敬的听母亲的训示；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毕竟她先前的确是失礼了。 可是母亲却有些奇怪，面上全然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任mama找她过来时还嘱咐她叫她沉住气，不要与母亲顶嘴；可是母亲根本就没有责问于她，还不停的帮她夹着爱吃的菜，像平时一样的优雅的用餐；或许，母亲根本就不生气吧？或许母亲也认为，那块玉佩不该给江蕙雅才对！ 不过幸好玉佩给了三妹，不然现在拿过来，她是不敢再要的，那种无力摆脱的感觉到现在她还记得十分清楚；她看着那块玉佩便觉得移不开眼，后来就意识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一样，她拼命想要清醒却发现无能为力；所以当玉佩被祖父后，她也真切的体会到了一把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现在玉佩到了三妹那里，她自然是不会提醒她的，再说了，反正三妹也看不到，想来也没有机会遇到这种事；总之现在她也非常后悔去争那块玉佩，所以她倒是希望母亲能说她几句。 撤掉午膳后，任mama端来了一盆新鲜的樱桃，大娘子心中大喜，她一向喜欢吃樱桃，这回母亲准备了这个，是不是真的心里不怎么生气呢？ 正要去拿，却听得母亲的声音响起：“任mama，你去准备一下，欣雅从今天开始就要留在府里了，派人去书院里将大小姐的东西取回来，免得少这少那的大小姐不方便！” 任mama一惊，又释然的一点头，飞快的出了屋子；门口遇到碧草，她轻轻一点头，碧草也会意的点头，将门口的纱帘放了下来，将满院的喧嚣都挡在了门外。 屋子里有一刻的寂静，大娘子三个指头轻捏着手中的樱桃，似石人般了僵在了身前；她想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娘让人去取东西是说着玩的吧？那可是梧桐书院，她怎么能离开？ 大娘子的神情太太看在眼里，心底一股微微的酸意泛着，又被她压了下去，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啊！她将手中的茶盖轻轻的一磕，叮铛声在房里内一下荡开了。 大娘子似惊醒般，手中的樱桃一下掉到了桌上；此时的她再也忍不住的问道：“娘！你刚刚说了什么？娘没有说要把欣雅留在府里吧！没有说要去取什么东西吧！” “欣雅，这是娘的决定，你不适合再去书院了！娘会用心给你找几个先生和嬷嬷，让你在府里头好好学习。”太太的话意味不明，也没有打算将敬怡居里发生的事再说一遍；若是欣雅肯动脑筋，这些她肯定也能猜出来。 大娘子不敢相信这是母亲的决定，祖父将母亲叫过去一趟，回来自己便成了这样，这自然跟祖父有关；但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收场！祖父就算如何逼母亲责罚她，可只要母亲心疼她，又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处罚方式？请家法、关禁闭、扣例银、打骂丫头，这些她通通想到过，却唯独没想到离开书院！ 难道自己真的不能再去书院读书了么？真的要因为一块玉璧，从此离开熟悉的学院、熟悉的师友？ “娘，我知道自己不该跟三妹争那块玉璧，我知道自己不该对祖父无礼，我知道错了！娘你不要让我离开书院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娘你不要让我离开书院好么？”若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当初真真不该有那争要的心思，玉璧再好又怎么比得上在书院读书？ “欣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太太的目光似电，一下子盯住了大娘子的眼睛，“你怎么也不该在你祖父面前放肆，还是跟三丫头！自小我便跟你说过，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要去跟三丫头争，为何你就是不听？你是嫡长女，就这一点，她无论得了什么也不能跟你比！” “娘，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做作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庶女，祖父为什么偏帮着她？”大娘子的眼泪突然就这样掉了下来，也许是从前心里隐藏了很久的记忆都翻了出来，这些泪才这样先后奔涌而出。 太太怔了怔，心里有些沉重，终是叹息道：“欣雅！相信娘，娘绝不会害你；眼下你年纪也大了，确实不能再到书院读书了；你是我们江府唯一的嫡小姐，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注意。” 大娘子呆了一会，突然呜咽一声，捂着嘴冲出了房间，门口的红珠惊慌的追了上去；纱帘后是江太太一脸黯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