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细水倾国
16细水倾国 惊闻儿子受伤,夜半令狐约带着立秋来看望。他欲将立秋留下,无缺却拒绝了。 “父亲身边不能短了人手。我这不还有四月吗?今儿楚大人又指来三个。” “他哪是保护你……”令狐约叹道,“你们两个就是会武功,才老是受伤!刀客死于刀下,谋士亡于权谋。现如今,我反而最不放心你,你两样都沾了。” “我不会再叫父亲担心。”无缺微笑道,“脓包不挑破,放任长着,用些温药无用,它只会恶化。现在挑破了,毒水就流出来了!” “你呀……”令狐约无奈的摇头。 令狐团圆吃惊的望着两人,她想装傻都装不了。于是,在太医府邸的客房里,少女首次听进了关于时局关于朝廷的诸事。 雍帝与楚长卿有间隙,但又相互扶助。 雍帝对皇子们都持观望态度,虽然最宠爱粱王,却在粱王南越之行前,压根不培养他的势力。 皇子之间又形成两大一单的阵营,皇长子沛王与秦王各有拥护他们的皇子,粱王挂单。 后宫之中,沛王生母应淑妃独大。 应淑妃跟随雍帝的时日最久,西日雍还是太子时,她就是应良娣。西日雍登基后,她亦是第一位册封的妃子。应淑妃出身于杲北,西日皇族的起源地,晟木纳草原,比西日雍还年长一岁。当年的雍太子随他父皇秋狩,草原上的应氏女一箭射中了雍太子的猎狗。她虽貌不惊人,但身强体健,浑身充斥强烈的凶悍煞气,一下子就吸引了年轻的西日雍。 男人的zhan有欲和帝皇的征服欲,使应淑妃受宠至今。皇长子沛王皇五子秦王和皇九子都是她所出。 令狐团圆现在明白,应淑妃是雍帝和楚长卿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应淑妃的背后有杲北氏族的支持。杲北氏族比不上南越的富庶,但却是西日皇族最信任的。 “那她为什么要杀我?”令狐团圆问。 令狐约沉默片刻,道:“你,粱王和我们令狐氏族,现在上了同一条船。粱王她杀不得,令狐氏族她杀不干净,你的目标最明显,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猜测。” 令狐团圆听懂了,暗地里肯定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无缺忽然开口道:“青丝台上还有杀手,但粱王来了,杀手就不能再动手了!” 令狐团圆点头道:“那琴弹得真破!” 无缺微笑道:“应该是一位美人弹的。” “你怎么知道?” 无缺瞟着她道:“那里可是青丝台啊!” 令狐团圆狐疑地问:“皇妃如何和姬人扯上关系了?不太合适吧?” “这里头关系复杂着呢,未必是姬人与皇妃有关。” 令狐团圆再问,他却说不知了。她闷自琢磨,卞小楼真的是无意带他们走青丝台吗?王氏为何出现于青丝台?这么一想,她当即明白了,西日玄浩知道这条线,他没打死卞小楼也没扣留他,而是放走了他。 *** 翌日,令狐团圆一早去了无缺房中,东问西问的。无缺斜乜她半日,才悠悠地道:“我不带那么多人,就是把水再搅浑点。” 令狐团圆骇然,她想听的是粱王的事儿,他说的却是他自己。“你莫非早知道有人对我们不利?” 无缺道:“我没那么能耐,我只是知晓,苍蝇很讨厌,疯狗会咬人。” 既然有多方人马跟着,难怪无缺敢冒险。令狐团圆沉吟着问:“跟踪的人是苍蝇,应淑妃就是疯狗?” “她在淑妃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疯了!只不过这条疯狗虽然蠢,却没那么简单。”无缺淡然地道,“上次我打断你和我娘亲的话,现在可以说了。雍帝差一点册封帝后的那一年,宫廷里所有年轻的女乐师都死了,应淑妃因此被囚禁了三年。几十条性命她不过抵了三年,而且这三年雍帝照样宠幸她。” 令狐团圆瞠目结舌。 “雍帝其实是喜欢她的,也无人可替代她。” “这怎么可能?” 无缺微笑道:“你不明白,有种男人喜欢女人,就跟喜欢一条狗一只猫一样。那条狗很特别,它对旁人一概凶相毕露,却对主人又叫唤又摇尾乞怜。在主人身下它温顺之极,利爪收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只会舔主人的脚丫。” 令狐团圆听得毛骨悚然:“怎么会有喜欢这种狗的人?” 无缺的眼眸深邃起来:“那是内心最强横的男人的喜好,他们不喜欢弱者,即便是玩物,也要最凶悍的。可是有一日,当那男人终于从一个女子身上发现,他居然被那女子当作了玩物,那男人也疯了。” 令狐团圆不禁颤了一下。他说的“疯”,已经超越了字面意义。 无缺叹了一声:“与你说这些真有些不合适,但我想让你明白,这世间的男人从女子身子上获取欢娱,而这世间的女子从男人胸膛里偷取柔肠。究竟是谁欺骗了谁,谁玩弄了谁,只有天知道。我不想你以后被骗,也不希望你骗别人。骗来骗去,到头来都是输家。” “难道就没有真的吗?”令狐团圆摇头道,“眼睛里老看污浊,所见的就全是污浊。不,我不相信!” 无缺浅笑道:“有的,但你要知黑守白。” 令狐团圆凝视他一会,正色道:“我使剑,我的剑就是我的信念。” 无缺望着她腰间细水,平淡之极地道:“细水不会是你的信念。这把剑梨先生之所以厌恶,之所以赠我而不送你,是有缘故的。” 令狐团圆惊愕,但闻他道:“它是天下第一的软剑,也是开创大杲霸业的一代帝皇昌帝馈赠他爱人的剑。它是贞武帝后的佩剑,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倾国之剑。你若信仰了此剑,那么你终身的剑道只能止步于女剑,纵然是天下第一的女剑,也无法凌驾于西日皇族之上。” 腰际沉重起来,令狐团圆佩带了多日的细水,竟是一把帝后之剑。正是这把帝后之剑,一路伴随她剑技精进,施出了剑境,臻至了女剑的倾城。 “我也是百般思量,才把它拿给你用。”无缺语音缥缈,“名器蒙尘珍珠沉海,细水很难再寻到像你这样的主人了。” 令狐团圆久久沉默。万福果然阴险,他早知细水的出处,那日却打趣问她令狐家还有什么宝贝? 无缺找了个借口打发她走了。 少女走后,无缺轻语道:“你们四个,出来吧!” 四月率三人显身。 无缺倚在床上,懒洋洋地道:“先报日子。” 三男子尴尬地逐一报出。分别是七月初七,七月十七,七月二十七。 “太麻烦了。改叫一团,二团,三团,还有你,四团。” 四位修为都达武圣的男子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驳回无缺的话。这位十六岁的少年与明远郡主的对话,犹在他们耳畔,岂能视之为寻常人?只是他给他们取的名,实在太儿戏。 “为什么叫团是吧?”无缺淡淡地道,“你们四人跟随楚大人时日不短,难道没有发现楚大人的隐秘?” 四人当即洗耳恭听。 “这个隐秘众所周知,然而众所周知的才最难以叫人看穿。”无缺低声道,“楚大人有七位女儿,却无一子。明白了没有?” 四人一怔。 无缺带着薄薄的讽笑,道:“我妹子究竟是谁人的女儿,你们无须猜疑。只要记得,你们得抱成一团,留在团圆的身边。” 四人面色均变,他话中有话,暗示他们令狐团圆也可能是楚长卿的骨血。这未免不可思议,但又合情合理。若不是大人的血脉,大人何苦为她伤透了脑筋? “堂堂正正的做一位武圣,才能突破更高的武学修为。而这个能改变你们,改变七月命运的人,只有我妹子。” 四月第一个想透了其间意义。少女曾以低两级的修为,与他死战。她凭的是什么?不是她精妙的剑法,不是她一往无前的勇气,而是她当日的武道。她的武道境界早已在他之上。而险些命丧他手的少女,之后却在楚大人面前饶了他一条性命,无论从哪条来看,令狐团圆都是位值得他追随的人。只是,世事没有如此简单。他与另三人乃奉命接近令狐团圆,他们身怀着楚大人的重托。 一直没有正眼看他们的无缺,却仿佛洞悉了他们的想法。“不要留有遗憾,至少眼门下,做你们能做的,真正想做的事。” 四位武圣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