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五万两
依照规矩,回门可以住在娘家一晚。寻香也想多陪陪梁mama,毕竟是嫁了的人,往后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晚上,沛林住在客房,寻香跟梁mama住在她的屋里,亲密地叨着话 梁mama是个有心计的人,白天捉摸着寻香这事,让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谷家独自面对那么大个家庭,的确很难。便想着,如何能帮寻香好过一点。 卧室西面向着后院开有一扇木窗。两人坐在床上聊得兴浓,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寻香和梁mama同时停止说话,看眼窗外。梁mama背对着窗户坐着,心中一动,拉着寻香,话峰陡转,声音似低非低,酸涩地道:“香儿。梁mama对不起你的爹娘,也对不起你祖父祖母,这么早把你嫁到谷家去。” 本来兴高采烈地说菜园子里的事,寻香想再种点果树。梁妈怎么说到这上面,便笑道:“梁mama,嫁都嫁了,难道还能退回来?” 梁mama流着泪道:“我没想到你嫁进谷家会被人骂作扫把星,寻家的人死得多,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害死他们的。凭什么别人那样骂你?” 寻香被她开导了一天,鼓励了一天,心情已经豁然开朗,笑着劝她:“别人骂我是扫把星,用你的话说,我可以努力证明我不是扫把星,而且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说那是别人的事。” “不!”梁mama神秘、紧张地四下看看,又下床走到木窗前,把头伸出去看了,回到床上,声音依然似低非低地道:“香儿!还好我为你留有后手。” “什么后手呀?”寻香愕然地看着她。 “你祖父从京城到浑水县来落户时,原来老皇上赏了他很多金银珠宝。寻家人口衰败,得病的多,费了不少家财。可是你祖父去逝时,留了一笔钱,放在四方钱庄里的。给你办陪嫁时,我想,若是全给你了,万一你将来要用钱怎么办?还好,当时那笔钱我没一起让你陪嫁过去。”梁mama一向英明、强悍,主意多,她这样子,一点都不象说笑话。 寻香瞪圆一双星目,惊喜道:“那笔钱有多少?”若真有那笔钱,将来她就不怕了。 梁mama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掌,不出声。 “五千两?”寻香认为不可能只有五百两,祖父在世时,寻家家大业大,不可能只存五百两在钱庄里。 梁mama摇摇头,脸上湿涔涔地,却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可能只有五百两吧?”寻香不敢想有五万两。她这次陪嫁的是寻家全部财产,都只有一万六千多两。 “你真是小瞧你祖父。是五万两啊。”梁mama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摩挲。 寻香给吓愣了,五万两啊。天! “反正那银子迟早都是你的。将来若是谷家对你不好,你就回来!那些银子够你花几辈子了。哼。我家香儿有的是钱,还怕人家嫌弃?当初我留这一手,就是怕你在婆家受气。要是全陪过去,谷家对又不好,将来你怎么办?”梁mama气哼哼地道。 “梁mama!”寻香扑进她怀里,又哭又笑,不敢相信。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要下人吗?就是这原因。虽然我六十了,拼老力都要多活几年,看到你长大,把这财产交到你手上,才能闭眼。” “梁mama要活一百岁。我不要那些银子,都只要梁mama你多活些年头。” 寻香最怕的就是梁mama突然去了。听她这么说,心里直发痛。 “乖。香儿。你这么有孝心,老天会让我看到你幸福完美的。”梁mama搂着她,疼爱地道。 窗户外传来“嚓”的一声,象有人踩到窗下花坛里堆的一码瓦片。那是梁mama才买回来,准备让人修整房子的。 寻香紧张地看着外面,“有人?” 梁mama笑道,“半夜三更的,哪有什么人?最近院子里闹鼠患,天天在窗外弄得嚓嚓作响,明天等你走了,我去街上买点鼠药消灭它们。” “唔。”梁mama刚才说的事太重大,可不能让人给偷听去,尤其是李mama,上午还老实,一直呆在东厢里,吃了中饭,下午就跟着她和梁妈转来转去的,盯得很紧。 “睡觉吧。明早,吃了早饭,你们就该回谷家了。后天姑爷又要学书院,明天回家后,你们小两口多在一起呆一呆。”梁mama从床上下来,外间的长椅上已经铺成了床。 “梁mama挨着我睡。”寻香象小时候一样抱着她撒娇。 “你是主子,我是下人。你记着,主子和下人之间有尊卑之分!”梁mama严肃地道,“往后,可别感情用事,在谷家乱了这种规矩,惹人笑话,说寻家的长辈死得早,寻家的小姐缺乏教导!” “是。”香儿最怕梁mama这认人的样子,立即乖乖地躺下。梁mama给她盖好薄薄的花棉被,才吹了灯出去。 黑夜里,寻香兴奋不已。梁mama还帮她留着一大笔钱呀。可是,前世怎么不知道这一回事呢?前世,她临死前那两年,多么需要用钱呀。那时梁mama还在世的,怎么没把那笔钱给她呢?不但梁mama没钱给她,到后来,梁mama的日子都过得很紧。 寻香陷入沉思中。轻轻翻了几个身,睡不着。脑子里便胡思乱想起来。一会想着白天梁mama鼓励她的话,一会想着梁mama刚才说的五万两银子,一会又想起重生时,黑暗中那个神秘的女人。 右手轻轻抚摸着那枚祖母绿戒指。梁mama问它从哪里来的,她撒谎说是沛林母亲给的。打大婚那晚,范氏来她屋里拿走凤冠和一箱值钱的首饰后,她随时小心地将左手藏在衣袖里,不让人发现她手上戴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 这戒指,象长在她手上了一般,白天她又试过,怎么都取不下来。 这戒指,怎么这样奇怪呢? 寻香抚摸着戒指,眼前浮现起那神秘的女人,黑暗中,似乎又回到了那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黑暗甬道里。 可是,只一瞬,黑暗尽消,一片春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