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卫历帝怒扯招降书
话说诸侯军攻陷了中都,李从又坑杀了十七万降卒,威震天下。战败的程章收到历帝的旨意,被降职为平饶都尉。程章无可奈何,也只好领旨上任。 高德十六年的腊月,大雪覆盖了皇宫的地面,议政殿里李从披着棉布锦袍和袁玄在地图前,筹谋着攻打卫县。袁玄说:“细作已经打探清楚了,程章二十万大军的粮草都是囤积在中都和卫县。但是我们围攻中都,城中的粮食已经耗尽。现在可以尽快解决我们的军粮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突袭卫县,夺取程章在那里存的百万担军粮。我们不仅可以得到足够的军粮,还可以就近攻打大云关。一举两得。” 薛小倩端着一杯红茶,站在殿外滴水檐下,身上穿着狐裘。 李从看着地图渐渐厌烦,“我们马上发起进攻不行吗?”袁玄说:“自然可以。但是我们派谁去呢?”李从随口说:“就派严宝和梁元去。”袁玄小心翼翼的说:“怕是不妥。严宝向来没有带兵的事迹,梁元更是膏粱子弟,让他们去攻打卫县,恐怕生出事端。还是另外甄选的好。” 李从拧着眉,非常不高兴。 薛小倩走进来说:“军师所言甚是。我建议,派薛观去,再让梁皓随后跟进,以为策应的好。同时命令石珍进军,去打探大云关的地势。为接下来进军关西做准备。”李从沉默片刻,撇下一句“准!”随后拂袖而去。 袁玄感激的向薛小倩作揖。薛小倩道万福还礼。“伴君如伴虎,滋味如何?”“难得风味。” 薛观率军在卫县城下列阵,吓得守将当天就带着家财逃走了。丢下了满城的守军和百姓,不知所踪。薛观在城下叫阵,没有主将的士兵纷纷逃走,半天时间就跑了几百人。当天傍晚薛观就打进城里,城里只剩下百姓,守军全做了逃兵。 薛观亲自去查点粮仓,粮仓大门打开的霎那,兵卒们发出一声惊呼,粮食装在麻袋里,一直堆到了屋顶,只有一条窄窄的走道在中间,长达十丈。薛观问:“这是多少?” 内史擦着满头大汗,“大约十万担。另外还有六个粮仓,十五个粮窖,总数有百万之多。” 薛观说:“真的有这么多啊。好,马上派人看守,任何人靠近粮仓,且形迹可疑,杀无赦!再派人去告知主公,立刻开始押送粮草,不得有误!” “谨遵军令。”众副将参将领受军令。 看着薛观的战报,和卫县粮草的账簿,李从分外高兴,“好,太好了!袁玄!” 袁玄站过来,李从说:“按照各诸侯的兵力多少发配这些粮草。等石珍打探大云关回来之后,立刻发兵关西。”袁玄问:“现在是冬天,冬季向来不用兵的,何况我们征战一年了,将士们都已经疲惫了,应该休整一番。是不是等来年开春,天气暖些再西征?” 李从说:“不!只要石珍回来我们马上动兵。等?等他们动用更多的兵力吗?既然已经疲惫,就应该趁着还没有累倒,还可以作战一鼓作气攻下西京,成就大业。那里能婆妈等待。糊涂!还不退下。” 袁玄只好退下。 此时石珍的军队也行进至卫县南郊,得知薛观兵不血刃的攻陷卫县,梁皓的大军又在他身后,百万担军粮被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中都,分给各个诸侯。 石珍坐在胡床上,看着自己的军队,连服装甲胄的颜色都杂乱不一,有的是投降过来的官军,有的是曾经作乱的盗贼,有的还是一身农民的打扮。石珍说:“看看我们,衣服甲胄都办不整齐,吃的用的都是别人施舍的,好在都是好的,没有给我们馊的烂的。和我们一样有两个郡的张专,都是甲兵富足,粮草充足。做诸侯做到我们这样穷,这样弱的,就只有我们了。这要多少年才能与他们并驾齐驱。” 石贝摇着纸扇,走到石珍身后,说:“不难,不难。他们强大,富足,自然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他们争抢的越是厉害,我们就越是有机可乘。” 石珍摇头,“那也要我们有实力去争才行。”石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哥如何知道几年之后,我们没有十年粮饷,甲兵十万呢?眼下寄人篱下,我们仍需忍耐。勾践能忍十几年,大哥为何不能?”石珍默然了。 章德突然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封信,“主公!信!家信!” 石珍听说是家信,连忙夺过来,是石柯的笔迹。拆开看了又看,忍不住潸然泪下。 章德站在一边,抻着脖子看。 石贝才站起来,“营城如何了?”石珍说:“生了,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石贝拱手:“恭喜。那就给小侄子起个名字吧。”石珍擦去泪水,“我还没想好。这信上还说,那个薛怀恶越发放肆,公然违抗军令在营城酗酒赌博,纵容部下强征粮食,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打架斗殴。真是无法无天。” 石贝摇着净面纸扇,“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让三弟自己处理了。这个薛怀恶,当初起义是个勇将,现在却是个恶棍,这种人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更不能共谋大事,只能惹事生非。我们回去之后就杀了吧。” 石珍游移不定。石贝接着说:“他这样做迟早会动摇我们兄弟在东郡的人心,乱世中人心最可贵。他这样无法无天,将来只会更加嚣张,不能管教。”石珍用力点头。 远处林荣练习弓箭,一把四十斤的大弓被林荣缓缓打开;一旁沈单和一群士兵围城一圈的看着,不住的拍手叫好。 石珍和石贝也看到了。石珍说:“二弟你说的对,真的是未来不可知。我想,我的儿子就叫石崭,字显新,如何?”石贝想想,“好,就叫这个名字吧。”石珍就命人准备笔墨,写了一封家信,把对薛怀恶的暂时忍让和儿子的名字都写上去了。让章德亲自送信。 石珍从这天开始,就夜不能寐,总是在想,我的儿子究竟长个什么模样,是更像我呢,还是像刘氏呢?转眼就一连几天没有睡好觉,白天也昏昏沉沉,石贝劝他休息自己接管军务,石珍同意了,但是闲下来就更不知道做什么了。就在营地闲逛散心。 却看见新送来的粮草,石珍命人打开查看,却发现这些都是微微发酸的朽粮。“居然如此对我们!真是岂有此理。”此时前面的大营里喧闹起来,石珍连忙去查看。原来是将士吃了新来的粮,发现是酸的。纷纷打碎锅碗,正在发火大闹军营。 石珍立刻站出来,“怎么了?不就是发了霉的粮食吗?有得吃还挑拣?”看是石珍来了,正要大闹的人都纷纷停下来,看着他。 “主公真是说风凉话。主公若吃的下,我们也吃得下,不再计较。”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石珍从伙夫手里拿来一个陶碗,盛了一碗粥,吞入腹中。这粥一进嘴,就有一股酸味霉味直冲鼻子,难以下咽,但是石珍依然忍着咽了下去。然后说:“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这点苦还吃不了吗?以后再有搅闹军营,严惩不贷。” 看,主公都吃了,我们还能不吃吗?一个个绿着脸排队盛粥,盛饭。 此时听说有人闹营,石贝带着人赶来,正看到石珍喝粥,石贝心里既是钦佩,又是敬畏。稳定局面后石贝上前,“大哥非常人魄力啊。” 石珍却说:“魄力再好,也比不上这张脸。连我们的粮草饷银都可以克扣,以次充好。我们这依人篱下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石贝说:“脸面和银子一样,是挣出来的。相比之下这肠胃更娇贵了。这发霉的粮食吃一两顿还不要紧,几天十几天的就要出大事了。这批粮食不能留,马上丢掉,我们还要自己准备粮草。”石珍有些愤愤不平:“我去找李从理论,要讨好的粮食来。” 石贝摇头:“没用的,李从这个人好大喜功,没有本事和功劳他是不会听的,只会觉得我们小题大做,吃不得半点苦,半点亏,将来只会更加蔑视我们。何况我们就这么去了,就算讨来了好粮食,也会得罪李从身边的人,在李从面前惹人嫌。我们要是先完成了任务,去上报大云关情况时再找他理论,反而可以得到李从的认可,觉得我们识大体,能吃苦,另眼相看,身上有新的功劳,李从反而会相信我们。” 石珍无言以对,有气没出处,只好作罢。命人将新运来的发霉的粮食都埋掉。去附近州县筹粮,并买些专治肠胃的药备着,继续派人打探大云关的虚实。 天浪苑,圣元宫,含英殿,历帝捧着李从命人写的招降书,青筋蠕动,怒目圆瞪。大殿上的大臣跪了一片,一个敢出口大气的人也没有。 历帝气的半天没有说一个字,“你们倒是说句话,说啊。说啊——平时不都是子曰诗云的吗?怎么都哑巴了?”历帝怒火顶上来,顿时两眼一黑,晃了一下又缓过来了,“朕……是堂堂天子,大卫王朝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伙同一群乱臣贼子,居然敢和朕分庭抗礼,现在还敢招降朕?呸!不知羞耻!以为自己有几十万人朕就怕了!妄想!”历帝摇晃着站起来,一脚踢翻了龙书案,“都给朕听好了,朕宁肯自尽,也不做这等苟且之事!” 历帝低头看着手里攥着的招降书,怒火中烧之下,将招降书撕了又撕,扯了又扯,撕扯得粉粉碎碎,“传朕旨意,所有公卿大臣御赐死药,西京破城之日,就是我等君臣共赴黄泉之日!国在人在,国亡人亡!”历帝的火气发出来了,也就顺服了许多,撇下朝臣回登虚阁消气去了。 可是这些大臣却惊魂未定,纷纷老袖龙钟的回家去了。但是刘当心里却是波澜起伏。回府邸时已经是日头落山了,刘景在院子里背书,见父亲来了就上前向他行礼,刘当却看不见一样,就这样过去了。坐在书房里,心想:这样下去,连我都没有了生机,如果我要是再继续跟着这个昏君,他们进了城我就完了。不行,我得自己找个活命的机会才行。对,我要和李从身边的人搞好关系,最好能和李从本人拉上关系,而且我自己也要有更多更好的军队。 于是刘当自己写了一封亲笔信,将大云关、平饶、西京的情况报告给李从,并且许诺只要李从肯列土封王,他就作为内应杀死历帝,迎接他进城。宫中的宝物也尽数献给李从。 写了这封信,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家人,送给李从。然后去拜见赵奔。刘景看着刘当进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追上去问:“这是除了什么事,难道李从打来了?”刘当急着出门,推开刘景,“你小子乳臭未干的懂什么。让开!”刘景莫名其妙,只能看着刘当离去。 刘当的家丁打折灯笼,簇拥着刘当的轿子一路来到明军侯赵奔的府邸,赵奔和刘当结党多年,已然是军中的老将了,一把胡须连着鬓发,正在大堂上看《韩信三篇》,管家报告刘当求见,赵奔放下书亲自出来迎接。“老兄这个时候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刘当说:“这里不方便,内堂说话。”赵奔知道事态不妙,跟在刘当后面,进了赵府内堂。坐下之后,刘当将今天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说给赵奔。刘当:“……所以我看,这个朝廷已经无药可救了。我们不如找个机会,将这昏君杀了,去向李从谈判,总好过给那个昏君陪葬。” 赵奔脱口而出:“太好了!我也正好不想给他卖命了。他这个皇帝做的,全天下没有一个不想杀了他的。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刘当说:“眼下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既可以保全西京,又可以除掉昏君。我会想办法将虎贲军派给你指挥,我们有了精锐军队,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自保。” 赵奔就问:“那、现在怎么办啊?”刘当说:“这个你不用cao心,你只要等虎贲军到以后,将主要的将领都换成自己人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去做。”赵奔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听什么就是什么,“好吧,我等你的消息。”赵奔送刘当出了门,临上轿,刘当握着赵奔的手,说:“兄弟你可一定记住,你我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都在你的兵权了。” “那个张专已经让我吃了大亏,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再吃亏了。”赵奔一时没有想明白,就愣在那里,看着刘当离去了。赵奔回到家里心里反复嘀咕,对刘当的那句话揣在心里寻思不过来。 赵奔的妻子担心他出事,问他是出了什么事,赵奔只说:“这件事你不用管。问了记在心里也是个祸害。睡觉。”说完赵奔就不再理她,自己蒙头睡觉。赵妻虽然还是担心,但是赵奔都这么说里,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几天之后,历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一早上就穿着一件新做的虎皮大氅,狼毛靴,在苍龙台召见了刘当等一些官员。历帝说:“现在,乱军在大云关外,嚣张跋扈。朕以为应该立刻抽调壮丁充实军队,立刻支援大云关。刘当,你以为如何?”刘当说:“微臣惭愧,乱军之中还有张专,如果不是臣,他也不会有兵马之权,没有兵权又怎么可能造反。” 历帝很不耐烦的说:“算了,不要再说这个了。再说他是他,你是你,他造反还能是你筹谋的?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还是快说大云关的事吧。” 刘当看历帝提起调兵的事,就趁机将虎贲揽过来。“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不仅要增兵大云关,还应该在西京多备兵马。要知道他们贼性难改,难免会派人潜入京城,如果他们里应外合可就难办了。所以微臣以为,要立刻将御林军和虎贲军也算在调动之列。如今朝中可以领兵作战的只有明军侯赵奔一人了,不如都调配给赵奔管辖,戒备京城。” 历帝想了想,“准了,都准了。宫中的御林军和虎贲军都给他。御林军护卫天浪苑,虎贲军护卫京城。再御赐赵奔黄金锁子甲一副。” 刘当不紧不慢的行礼谢恩。心里乐开了花,只要这兵权到了手,以后西京城,还有皇宫,都将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李从打进来,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那个昏君,然后献媚投降了李从,自己就可以得到最大的实惠。说不定李从一时高兴,还给自己什么赏赐。 历帝完全不知此时刘当的险恶用心,还是一门心思的筹谋着大云关的战事,自言自语的说:“好,这就好了。西京和天浪苑有了安排,朕就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大云关的防务和战事又该如何布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