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遁城学艺
世人大都喜欢凑热闹，看大戏。 这几日上京再有名不过的就是一间武堂管事段君兰三个字，先是接手了傅二小姐的孩子，再是传出消息说他无能。 无能？真是可怜哟，长得这么俊俏英挺，怎么就是个无能的废人哟！ 于是当段君兰衣着华贵，抱着可爱白净的小娃娃出现在街头的时候，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却都是满满的同情。或交头接耳，或指指点点，目光促狭，弄得跟在段君兰身后的奶妈和当挑夫的小白非常苦恼。 偏偏段君兰一点也没有感觉一般，依旧坦坦荡荡，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回来了。 别人指着他说：哟，接盘侠。 他报以微笑。 别人瞥他一眼：哟，无能！ 他继续微笑。 许是他太坦坦荡荡，消息传了几天，竟然再没有人和他提起此事。 且段君兰发现，周遭的人对他的态度都比以前还要好了，比如说之前一直觉得他们武堂是个骗子基地的王老爷，最近看到他笑眯眯的都差将他当成亲儿子了。再说他出门去买一盒点心，结果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会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完了还顺便送他点东西，不拿还不行......就连每日清晨送到府邸的张家鸡蛋铺，都会在鸡蛋篮子里头多放两三颗鸡蛋。 孺子可教，朽木可雕，世人多行善积德，终有福报，故人的话终究是有道理的，且若是人人行善，世间风气多是正面积极阳光的一面......终有可能成为大同社会！ 段君兰喜不自禁，笑了。 身后的小白和奶妈一脸黑线——管事的你笑什么呀！别人那是将你当废人，在同情你呀！ 段君兰的世界一向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用小黑的话来解释，就是小白的脑子大小可能只有管事的四分之一，每日记得吃饭睡觉就成，其他过于深刻的问题不要太执着，不然脑袋会爆炸的。 比如现在。 青衣门上上下下出动了所有人员，居然只查到傅若狭北上这一条线索，至于究竟北上去了哪里，有没有出关之类的都不知道，实在令人汗颜。将这个教人沮丧的消息报给管事，本以为管事的要生气，大骂他们无能，却发现管事的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笑眯眯地吩咐他去查一查故人酒楼的账务。 这两点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众人一时间还以为管事的终于要放弃寻找傅若狭了。 等查到的消息报了回来，却说故人酒楼有一笔账务很是奇怪。酒楼的收入不菲，每日的进出都是一笔极大的数目，但有一笔钱却消失得非常奇怪，到钱庄查了一查，说是故人酒楼这几个月的月末都在向傅家名下的某布庄转入一笔巨额钱财。 这事他们做得倒是坦坦荡荡，似乎压根不怕别人会来查......本来也确实没人能够查到，就算是官府来查也不一定能够查到，但偏偏这家钱庄是青衣门的，而段君兰是青衣门权利最大的右护法。 段君兰联系不上莫桑，便去联系莫桑最亲近的手下，像他询问莫桑最近在做的事情。 比如说莫桑去了几趟江南，又去了几趟西域，甚至又忙不迭地跑了几回南疆，几乎将全国跑了个遍。他以各种名义在全国各地买下粮食，全部运输到了临昭！ 为何会运到临昭？莫桑可不是会插手这方面事情的人，他是个武痴，这辈子只要能够习武，便是叫他三年不要吃饭，他恐怕也是愿意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站在莫桑身后的傅若狭，在秘密cao作着。 段君兰微微讶异，不得不说若狭这一招当真做得极为隐秘，直直过去了两三个月他才发现！同样也有几分感触......虽然若狭总说自己是闲人一枚，好在自己是青衣门门主，就算坐吃山空，也能逍遥一辈子。但若狭从来都没有主动拿过青衣门的一分钱，总财务是他在管着，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的很。 若狭曾有一段时间四处联系漠北军的老人，就连解甲归田的老人她都尽量亲自上门，慰问一番，还留下一笔金额不是傅长风生前的交代。若只是几人也就罢了，这可是几百几千人呐！所有人的钱都是若狭自己挣来的，她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标的着自己的谢意。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他不是笨蛋，若狭帮助临昭帮助叶琛，后果只有一个，就是被两人排除在外的楚夏。 段君兰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竟恍惚间有一种自己被别人抛弃的感觉...... 等等罢，若狭已经忘记了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就是陆修寒，他就是楚夏国国主。 他此生不管对谁，都不可能对她用武力。 段君兰暗暗发誓。 小白虽然不知道自家管事的让自己查这些寓意为何，但在这种事情上他素来是极为相信自家管事的判断的，故而也查的勤勤恳恳，终于查出来有一笔钱流向了遁城，连忙欢喜地将这事报给了自家掌柜的。 遁城距离漠北约五十公里，距离长白山七十公里，一个颇为富庶的城镇。 若是没有差错的话，若狭人应该在这附近。 段君兰握着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画了又写，写了又画，眉头紧皱。眼下终于查到了，他却没有先前那般的迫不及待了，想起先前查到的信息——她帮着叶琛对付楚夏？......究竟为何？！ 他并不介意她对付他，只是，为何要帮着叶琛？ 承认罢......段君兰叹一口气，叶琛那一句要多洒脱就有多洒脱的“我还未娶，你随时可以投入我的怀抱”，让他嫉妒得要死。 事情究竟是怎么会变成这种地步的呢......段君兰偶尔也会困惑不已。 当年他们两人两小无猜，本是可以水到渠成，结为连理的，后来却不知怎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段君兰心中一痛，却是又想起了漠河边，她决绝且绝望的眼神。 不不，他这辈子都不喜欢她露出这种眼神了！ 承认了，他自己有多害怕。 身后的竹榻上小奶娃忽然发出了一声嘤咛，咂咂嘴，翻了个身子，又继续大睡。 段君兰的眼神刹那间柔和了许多，转头看向小奶包，心中一片暖意。 若是现在若狭在的话该多好啊...... 他想，他可得找她好好诉苦，前两天的一个晚上可差点将他吓死，小奶包睡着睡着突然开始嚎啕大哭，紧接着身上发起热来，又是拉稀又是发烧的，足足折腾到五更天才睡下去。 原因却说是白日里头着了凉，日后一定要好好注意。 还有上回，小奶包在他身旁酣睡着，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睡眠一向极浅，小奶包一咳嗽他便醒了过来，侧眼一瞧，竟发现有许多乳白色的液体从小奶包的嘴巴鼻子里面留了出来，小奶包的面色涨得又青又紫！ 他连忙将奶妈叫了进来，奶妈面上一惊，连忙抱起小奶包拍打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小奶包被这么一番倒腾，倒也算醒了过来，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儿，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瞧着他。 奶妈在一边这是呛奶，十个小孩里头九个小孩都会有的，无须太紧张。 她虽然说得轻巧，面上却还是有几分忧虑的，试探地开口道：“段公子，这照顾小公子的活儿要不还是我们来做罢。”虽然小奶包爱缠着他，但他也不能一直带着孩子呀，完全抢走了他们奶妈的工作。 段君兰心神俱疲，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想，他至少要等到若狭回来罢。 段君兰派人在遁城及遁城周围四处搜寻，自己却没再打算前往了，他想，确保她安全便好。 五天过去了，探子们却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不知是她隐藏得太好了，还是段君兰弄错了，毕竟她素来鬼精灵，弄这么一笔假账，诱开他的视线和追查也不是没有可能。 派去故人酒楼打探盯梢的探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发，却依旧没能找到半点线索。叶琛偶尔还会出现在故人酒楼，却是极少的次数，他与若狭既然已经谈完了买卖，便再没有理由逗留在大宋，与其呆在大宋冒风险，自然还是临昭来的安全。 他似乎，并不知道若狭消失一事！ ——当有探子这么来报的时候，段君兰才觉得心中一块石头坠了地，余下的只有更多的疲乏劳累。 孩子他娘，你若是再不出现，可教我们父子两怎么办呐。 无奈地摇摇头，将手里新叠起来的一枚吉祥符丢进了木匣中。红色的纸，金黄色的边，做成了简单的平安符，一共二十七枚，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消失整整二十七天了。 就连小奶包都长高了许多，她若是再不会来的话，小奶包怕是就要不认得她这个娘亲了！ 他难得幼稚地想道，心中有几分责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