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
整整一个下午，千璇都如同魔怔般一瞬不瞬地看着手中的沙漏，祁莫期则陪在她身边。 祁莫期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高兴、悲伤、失落、期盼、心疼、茫然……不一而足。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要是按他原来的想法，当然是让千璇彻底地忘了那个孩子，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在他的呵护下幸福地度过剩下的人生。可是那太难了，对千璇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 而且，千璇目前的精神状态也让他心里没底，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让千璇找到一个寄托，缓解她濒临崩溃的心伤，可是这般做的后果很可能是让失去孩子的阴影如影随形地伴随千璇的余生。 这是他爱的女人，是他爱到骨子里的爱人。他们在相隔十年后刚刚重逢，要是可以，他希望她能够一辈子都幸福快乐，远离任何悲伤痛苦。但是伤害早已在十年前造成了，他能做的，能够起到作用的事情实在少之又少。 千璇的两眼肿胀通红，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小心翼翼地将沙漏放回核桃木盒子里，然后收进了空间戒指。 祁莫期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琢磨着她现在的情况。 “你说，我是不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千璇的声音如叹息般在房间内响起，带着轻微的沙哑。 祁莫期刚要开口，却听千璇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在我还是挪娜多的时候，mama是我最喜欢的人了，不论是在她活着的时候还是已经死了的时候。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她是最好的女儿，带着外祖父的期望忍辱负重，延续了卓凡家族的血脉。” “她是最好的母亲，一步步筹谋着让我平安长大，循循善诱地教导我如何为人处世，严厉督促我修炼魔法，教会我勇于面对任何困难，教会我如何在摔倒后爬起来。” “女人的三个身份中，女儿、妻子、母亲，她只有妻子没有做过。因为在我的父亲眼中，她只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奴。” “但是我坚信，如果给她机会，她一定也会是最好的的妻子。” “我常常想，如果她没有那么早离开，我是不是也会在她的教导下成为那样完美的女人？” “在那样的处境下，mama都能够保护好还在肚子中的我，让我平安出生。相比起来。我是一位多么失职的母亲啊……” “我的mama为我的人生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而我却让我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过很多次，总是忍不住想，那个孩子如果平安降生，他会是什么样子……每想一次，心里就隐隐作痛。” “我知道。我应该想开的。mama曾经说过，一个人，可以不漂亮，可以不善良。但一定要拥有宽广的心，能够盛载山川河流。能够盛载艰险世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快乐潇洒。自由自在。可是道理很多人都懂，要真正做到却太难了。” “我想要放开的，可是做不到……我想听mama的话的，可是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说道最后，千璇像个孩子一样，以控诉的语气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祁莫期有些哭笑不得地将千璇紧紧抱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伸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这个女人，这样可亲可怜又可爱，他又怎能不将她爱到骨子里？ 不知不觉地，千璇在祁莫期温柔的低语中沉沉睡去，小手还似不舍般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祁莫期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小心帮她把睡衣换上，才把她抱到床上。他觉得他简直是柳下惠再世，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白皙而妙曼的**，还要控制自己不****一把。偏偏，他还觉得甘之如饴。 在帮千璇换衣服的时候，祁莫期已经让千璇松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刚刚还觉得无奈，这会祁莫期又隐隐觉得有些不爽，手上动作快过思考地将自己的袖子放到千璇手中，见她紧紧地抓住，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只是笑到一半，祁莫期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饶是他一贯脸皮厚，也有些为自己幼稚的行为脸红。 刚要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就见千璇抓着他袖子的小手更用力，眉头还不满地微微皱起。见状，祁莫期不敢动作了，生怕把她吵醒。 重新平复下心情，祁莫期就开始思考千璇之前的那些话。结果，却还是看不出千璇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一时间，祁莫期的心情有些纠结了。 梦中的千璇并不知道祁莫期的烦恼，她此时正在做梦。可能是之前提到mama的关系，千璇梦到自己回到了地宫之森。 看着周围或熟悉或已经遗忘的景色，千璇目光复杂，好半晌，她才抬脚往自己和mama住的木屋走去。 几分钟后，她站在木屋的百米外，怀念地看着那间温馨的小木屋，吸了吸鼻子，熟悉的饭菜香味絮绕在鼻尖。 隐隐约约地，有孩子的童音和女子的温柔浅语传入耳中，内容不甚清晰。 千璇犹豫了一下，抬脚走到木屋的窗户外。 “mama，我现在能够杀二阶火兔了吗？” 女子悦耳的笑轻声响起，“如果乖宝贝能够连续释放五次腐蚀球，那二阶火兔就没问题了。” “可是mama明明只用了一个风刃就杀了两只火兔！”小女孩的声音带着nongnong地不服气。 “呵呵……如果乖宝贝能够不再把腐蚀球打偏，那么你现在就能够杀火兔了。” …… 听着那熟悉的对话，千璇有些失神。她记得这件事，在这次对话后，她乘着mama不在偷偷地跑到森林里去杀火兔，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无功而返，还被火兔烧了一半的头发，折了一条腿，全身焦黑带着烫伤逃了回来。那次，护短的mama一气之下将森林里的火兔围剿了一遍，只有寥寥几个漏网之鱼。当然，没有量力而行的的她也被mama修理了一遍，附加吃了三个月的火兔料理吃到快吐。 正当千璇陷入回忆中的时候，轻轻的歌声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那是mama的歌声，她记得mama说过那是卓凡家流传下来的摇篮曲。 …… 当大地回暖的时候，我的孩子，请学会珍惜生命。 当细雨连绵的时候，我的孩子，请学会享受生命。 世界是那样五彩缤纷，我希望你的足迹能踏过每一片土地，看过世上每一处风景。 要在高兴时看向天空，那是最自由的色彩。 要在悲伤时看向山川，那是最无畏的色彩。 要在痛苦时看向大海，那时最包容的色彩。 过去~现在~未来~ 在暖阳中，在风雨中，在雷鸣中，都要挺直你的脊背，笑着面对前方，我的孩子。 …… 那直白简单的歌词，让千璇的泪悄然落下。 她想起mama语气笃定地说：“你是我帕帕提亚卓凡的女儿，你会拥有比我快乐，比我幸福，也比我精彩的人生！” 她想起mama神采飞扬地说：“mama的乖宝贝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早晚，这个世界会为你而震惊！” 她想起mama目光灼灼地说：“我的女儿，是这个世上最棒的宝贝，等着吧，mama会给你所有最好的！” …… 那一字字一句句，她以为早就忘记的话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她恍然醒悟mama对她的拳拳爱女之心，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如果mama没有在那次意外中死亡，她大概会帮她谋划好所有，给她所有她认为最好的…… mama去世后一幕幕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想到自己最近近乎自暴自弃的心态，千璇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到底做了什么？要是mama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会很失望吧？ 她失去从未谋面的孩子，就已经痛不欲生。 如果mama知道她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该怎样心痛？ 她已经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了，难道还要做个不合格的女儿吗？ 她怎么能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全然罔顾mama对她的期望？还有身边那些亲人，朋友，又该是多么担心她。还有祁莫期…… 梦的最后，她似乎看到mama打开窗户，微笑着看向她，流光溢彩的美目中带着温柔的鼓励。 而外界，看着之前明明睡得好好的，却突然闭着眼睛泪流不止的千璇，祁莫期手足无措地用手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看着千璇哭得越来越凶，越发不可收拾，祁莫期正想着要不要叫醒她，就见千璇的小嘴正微微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祁莫期将耳朵凑过去，费了老大的劲才听清她的话。 “……mama……对不起……” 坐直身体，祁莫期的面色有些变幻，目光迟疑地看着千璇。这样……是不是千璇有些想开了？ 一时之间，祁莫期的心事又激动又欣喜，还有些微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