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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谋

    京城东郊,策王府。

    都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可这王府院墙里面,放眼望去,却是尽涵那五岳黄山之名色,当然,乃是太湖石所筑。堆砌假山之工匠可谓耗尽心思,不但取那名山之势,石缝中还不忘用草木缀成松柏,砖石雕就亭台庙宇,最绝的还数山涧流淌的的涓涓温泉,不但润泽了成片葱郁,那泛泛蒸汽更是如迷雾般,遮得整个场景犹如小一号的云海仙境。

    顺着泉流踏去,水却汇聚成一潭碧波,虽说已是秋日,绕潭一周的花草在暖水的滋养下,盛开得繁茂无比,空中更是飘来丝丝隐约可闻的筝声,婉转间略带妩媚,却不失清丽优雅之色,听得那岸边石上垂钓之人飘飘然。不用说,那头顶草帽,脚踏草鞋,横卧湖石上的人,就是当今景阳皇帝的亲弟弟,手中权柄却并不次之的策王萧策了。

    一曲终了,萧策拍着手占了起来。“不错不错,这曲奏得,可与当年宫中第一筝大家独孤夫人有得一拼了。不过这些年她相夫教子,整日繁琐家务缠身,怕是不再有这份逍遥的意境了。黛儿,给本王端杯茶来,这“桑拿”许久,本王渴得厉害。”

    只见一妙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奉上香茗,那托盘上却还另有一张纸片。萧策拿起展开略览,眉头不禁微皱,吩咐道:“叫诸葛子玉进来吧,就在这儿见就好。”

    香茗未尽,诸葛已经进了园子,只不过他虽然身着五品官服,脚下却不着履,想来是被下人除去了。只见他神色间虽尽力维持着恭谦,但脚下被温泉蒸得guntang的石头却烫得他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挨到萧策身前,刚跪下,一句“请王爷安”还没说全,已是膝盖被烫,哎呦得一声跳了起来,看得萧策和黛儿不禁莞尔。

    “你这家伙,做官好歹也十几年了,怎么还像给我当书童的时候那般失态?“萧策抿着茶,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回王爷,您去年才修的这个园子,卑职还未曾来过,进来光注意周围那美伦绝幻的风光了,却不知脚下只石如此之烫。看王爷安坐其上,怕是有甚健体之功效?”诸葛子玉看萧策心情不错,一边跺着脚,一边连忙顺着拍几句马屁。

    “不错,还算你有点眼力,没白跟本王这么久。这叫桑拿,乃是我儿时紫依公主所提到之物。取水之气,伴石之温,用以排汗祛毒,活血舒筋。于女子更有养颜滋润之效。当时在宫中当然不可能建,本王也是在这温泉修府邸的时候,才灵光一闪想到。如今公主踪迹渺渺,怕是世间也仅这一处了。”说着萧策已站起身来,端着茶杯眺向远处,似乎要从空气中觅出一迹淡紫的身影。

    “想紫依公主确实是不世奇人,可惜她与贱子纠葛不清,更过于看重儿女情长,却不如王爷您的挥洒自如了。”诸葛见主子怀旧,也跟着感叹起来。

    “你算老几,也来评论本王与公主孰是孰非?下次再听你说这种话,就自己到南诏去!”萧策听闻,脸色立马严峻起来,唇线亦如冰霜般薄利。“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公主本是有大智慧的人,却太过优柔寡断,但她的奇思异想委实让人钦佩,不知她若一朝得入朝堂,又会是怎样一般景色,光是那句‘众生平等’就能解释现今朝政多少弊端。”

    “下臣逾越了,请王爷恕罪!”诸葛刚才马屁没拍好,立即唯唯诺诺地躬下身去。“王爷,此次微臣前来是为了今天朝堂上那份军报。”

    “恩,本王知道了,也料到了皇兄这个处置结果。你说皇上他这次是事先预谋串通好的布局,还是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禀王爷,我们的人虽说被撤换不少,此次更有折损,但消息还是很畅通的。此次接战逃出的官兵皆报称那群劫掠的确是正宗的突厥兵。尽管对方有所掩饰,我们的人还是发现了路上一匹倒毙的战马,按马臀烙印却是叶知秋手下的柯登部。看来此次皇上是顺势而为罢了。”诸葛子玉虽然马屁不少,但分析起来确是有理有据。

    “突厥兵…突厥兵…”萧策踱来踱去,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关内?是有人串通?还是叶知秋的突袭?”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南宫萧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柯登部北面迂回,西面叶知秋应该也有配合的动作。”

    “回王爷,南宫大人也是才收到消息,甚为惊讶,因为他城池附近的草原没有一点风吹草动,西面的突厥骑兵都原地待着。以叶知秋的老辣,怎么能单面孤军深入呢?他就不怕我们西线调兵围堵,把整个柯登部包了饺子?”诸葛也是不解。

    “要么他把握这群兵能和来时一样鬼魅般出关,要么就是这次劫掠是柯登部私下的行动。无论如何,这个动作都在打乱我和皇兄之间的平衡,看来是逼着我发动。当务之急是掌握柯登部的行踪,有这方面的消息吗?”萧策说到这里也是有点焦虑,抬手一口把茶水喝了干净。

    “有,暗卫在关隘发现了两名妇人,看样子是被突厥兵擒住ling辱后抛弃在那的!”诸葛回道。“可关隘守将是孟迪,不可能放他们过来,关隘那边又经常有零星的突厥人,臣还是觉得他们是翻山而来,山中必有小路可供骑兵通过,现在卫府都在那边追寻,我们是不是也要加派些人手?”

    “不对,他们肯定不是从山里过去的,有小路速度也会慢,根本不能撤得这么干净利落。”说话间,天上忽然扑啦啦落下一只信鸽,黛儿上前从信鸽腿上摘下一片薄纸,递给了萧策。

    “哈哈,湛的手下还是那么不长进,真不知道他这个花花太子怎么当得。”萧策看完纸片后大笑,“几个东宫率府侍卫接应了自己被突厥兵杀散的运贡品队伍,不想着找到对方抢回来,反而继续去江南道重新要贡品去了。”

    “呵呵,太子从小就未经风霜,手下人恬武嬉文也是很正常的。”诸葛附和道。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突厥兵是从关隘那边走的话,通敌的只能是孟迪了,可他不可能啊。”萧策越想越不得要领。

    “这样吧,你叫南宫小心点,同时让我们的人稍微退让下,不要暴露。”

    “是!”诸葛领命道。“那对妇人怎么办?”

    “废话,杀了。等等,把她俩尸体扔到山岭那边去,让皇兄的人发现。”

    “遵命!属下告退了。”说完诸葛便退了出去,一路上又是呲牙咧嘴地。

    看着诸葛滑稽的背影,萧策却沉默起来,躺在石上,用草帽盖住了脸。默然良久,才突然冒出一句:“黛儿,来,再给爷弹下那曲《鹊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