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列夫洛维奇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过几分钟后，原本空旷的高尔基汽车厂共青城分厂各条道路上里顿时被从车间里涌出的一群群工人填满。 跟过去相比，工人们脸上都没了过去那份轻松和自信，不是皱巴着眉头就是沉默不语的匆匆忙忙朝大门方向赶。 “嘿，列夫，下午有没有空，我们打算去阿穆尔河里捕鱼去吗？”几个年轻的工人骑着自行车在经过旁边一个推着一辆旧自行车独个儿走着的戴眼镜工人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一个急刹车扭过头问到。 “哦，对不起，彼得罗夫，谢谢你了，艾丽莎娃今天下午要去医院照顾mama，我得在家里带孩子，希望你们好运。”戴眼镜工人停下脚步，有点尴尬的朝那个打招呼的年轻人解释到。 “那好吧，列夫，那我们先走了，等下午我们抓到鱼给你送几条来，让你熬鱼汤喝。”名叫彼得罗夫的年轻人倒也没因为眼镜工人的拒绝而生气，理解的点了点头加速蹬起车子追上前面的同伴。 “哦，谢谢你，彼得罗夫。”看着已经离开的彼得罗夫，被称为列夫也就是眼镜工人说了句感谢的话，推起车子继续慢慢朝前走着，只是两道眉毛皱得越来越紧。 作为莫斯科机械系毕业的高材生，列夫洛维奇来高尔基汽车厂共青城分厂工作已经十年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昔日红火的厂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福利、补贴一年年的减少直到全部取消，去年下半年开始工资变得不能准时领到工资，今年上半年开始减半直到现在只发四分之一，上班也由原来的三班倒变成了只上半天。 而与之相反的是原本就少了不少的钱似乎也变得不值钱了，菜市场、食品供应点和百货公司的东西不仅越来越少而且价格也越来越贵，甚至原先只需几毛钱一磅的黑面包也已经涨到好几倍。 想到重病住院的丈母娘和家里还在哺乳期的小女儿，列夫长长的叹了口气捏了捏口袋那扁扁的几张卢布蹬上了自行车朝厂门骑去。 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日子还得要过，如果自己再在这里慢吞吞的走，说不定食品供应点的商品价格又会上调不少。 沿街骑了十来分钟，列夫洛维奇赶到了最近的一个食品供应点，看着店门前长长的队伍，列夫匆忙把车子支好跑上去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几分钟后他的身后就又多出了不少人。 跟着队伍慢慢朝前挪动，列夫不时紧张的踮起脚看看前面还有多少人或者捏捏口袋里的工资。 边上人们交流的内容几乎都是钱不值钱了，物价又涨了，日子越来越难过了等不好的消息，这让他更加迫切的希望能够快点轮到他。 五公斤一袋的土豆、两条黑面包、一袋奶粉、两棵大白菜、一小块黄油和一小块牛rou，半个小时后列夫提着这些东西离开了售货窗口，东西看起来很多但其实只够全家吃一周不到。 更让列夫心痛的是，这些东西五年前不过二十卢布，而现在他付了一百卢布，占了他这个月领到的工资三分之一。 本来他还想为艾丽莎娃买两条鳕鱼，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种她最喜欢的食物了。但口袋里仅剩的两百多卢布让他还是放弃了，两条婴儿巴掌大小的鳕鱼居然要80卢布。 艾丽莎娃因为生小孩休产假，每月那一百多卢布的工资全部给丈母娘看病了，现在这些钱要承担全家这个月的生活开销。 把这些东西分开捆和挂在自行车后座和龙头上，列夫没理会周围人群羡慕的眼光中踢掉自行车支架离开了供应点。 如果放在以前他绝对会因这种羡慕而满足，但现在他没感觉甚至有点讨厌了，这一点点东西实在是不值得羡慕啊，而且他还为此掏了太多的钱。 自行车在大大小小的道路上穿行了一段时间拐进了一条小路朝里骑了几十米从一个钢管焊成的大门进去。 在大门旁边方形墙柱上一块斑驳的铜牌上，面呈弧形刻着“高尔基汽车厂第五居民区”，列夫的家就在这里。 在共青城类似的居民区到处可见，都是一些大型国有企业统一规划统一设计集体出钱建好后，再根据职工的综合情况按照标准分配给他们居住。 高尔基汽车厂共青城分厂共有职工8000多人，这种居民区共有25处，这不过是第五个小区而已。 穿过一排排红砖黑瓦的双层住宅楼，列夫不时回应或主动的和从碰到的人打招呼。这里的居民几乎全是汽车厂职工，列夫搬进来也有四年多，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几乎没有不熟悉的。 蹬着自行车在一幢墙上涂着“15”的住宅楼下停住，列夫把车子推进楼前灰蒙蒙的车棚里停好。两手拎着东西上上到楼梯口就听见家里传来妻子和一个男人的聊天声。 来客人了？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但列夫洛维奇又觉得奇怪，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会有人来拜访，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熟。 但列夫在脑海里滤了一遍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这是谁呢？带着这个疑问列夫加快步伐朝家里走去。 “哦，列夫，我的老朋友，你总算回来了。”列夫拎着东西弯下腰走进门，也许是被他挡住了光线的缘故，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凳子上和艾丽莎娃说话的男人打住话头转过身来，没等列夫反应过来就已经起身跑过来高兴的给了他一个熊抱。 “噢，彼得！！你怎么来了？厂里派你来出差吗？”就在彼得洛夫斯基转身的一刹那列夫就已经认出了他，松掉手里的土豆袋，列夫拎着面包奶粉把彼得洛夫斯基抱住开心的问到。 “嘘！！你们俩兄弟小声点，尼莎还在里面睡觉呢。”看到他们俩这么高兴，旁边的艾丽莎娃满脸笑容的竖起指头小声提醒到。 “对对对，小声点，彼得，我可惹不起我家的小公主。”听到艾丽莎娃的话，列夫穿过彼得洛夫斯基看了看里间紧闭的房门招呼彼得坐回到凳子上诙谐的说着，再把东西递给上来接的艾丽莎娃又把兜里的钱掏出来交给她说到：“亲爱的，你去买两瓶好酒回来，中午我和彼得好好喝两杯。” “列夫，咱们是兄弟就别客气，酒我都带过来了。二锅头，东方伏加特。弟妹还是快去做饭，我可是饿的肚皮贴后背了。”看到艾丽莎娃接过钞票迟疑了一下，坐在凳子上彼得洛夫斯基出声拦住了。 列夫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网兜，里面瓶瓶罐罐都堆着一堆，看样子这些都是彼得带来的礼物。既然彼得都这么说了，列夫也没再坚持朝妻子点了点头，艾丽莎娃才拎起土豆袋进了旁边的小厨房开始做饭菜。 等艾丽莎娃去了厨房，列夫才拖过旁边另一条小凳子在彼得洛夫斯基面前坐下，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勋章牌香烟给彼得洛夫斯基递了一根问到：“彼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次来共青城出差吗？” “出差？我们厂里都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哎！！现在哪还需要出差啊？”彼得洛夫斯基接过香烟点上长叹了口气自嘲了一句接着说到：“对了，你怎么样？我看你还在上班，现在每个月有多少工资？” “哎，也不行了，这个月的工资只发四分之一。说不定下个月......哎，这日子该怎么过啊！！”列夫担忧的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最后叹了口长气转过来责怪到：“那你撑什么面子买这么多好东西？等回去的时候全带回去给嫂子和孩子们吃。” 和彼得洛夫斯基认识这么多年，列夫早已经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说起话来根本没什么顾忌，就像刚才彼得洛夫直接张口喊饿也是因为如此。 现在彼得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还带这么多好礼物来，在他看来肯定是怕面子上过不去。 “呵呵，好了好了，不说了，菜来了，我可是好久没尝到莎娃的手艺了。”彼得打了个呵呵也没解释，看见阿丽莎娃端着一盘刚烧好的菜出来，搓着手起身朝餐桌边走边说到。至于被列夫责怪，他更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看见彼得洛夫这幅样子列夫摇了摇头站起来，这个兄弟的秉性他早就摸透了，到时候肯定不会把东西带回去，既然这样等他走的时候让他艾丽莎娃买些东西让他带回去好了。 心里有了打算着列夫在餐桌前坐下，从桌脚下的网兜里拿出一瓶被彼得嘴里的“东方伏加特”给两个人倒了大半杯正式开喝。 看到他们俩边喝边聊的热切，艾丽莎娃把菜炒好以后也没提让列夫带孩子的事，匆匆吃了点饭就抱着还在熟睡当中的小尼莎出门去了。 丈夫这几年来过得有多辛苦别人不清楚但她知道，她早就想找个人能让他放松点，现在彼得洛夫斯基这个好朋友来了再好不过了，再说了，彼得洛夫斯基也确实难得来一趟，就让他们兄弟俩好好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