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亲(下)
尹氏后来觉得不对,想插话却插不上,这一顿饭吃下了,饭没吃好,自己吃了一肚子闷气回去。 散席后,尹氏与慕继忠一道回去,一路上慕继忠笑容满面,她却冷着一张脸絮絮叨叨地说落别人的不是,“……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儿,前些时候聚会时还寻人打听咱们韵琳的事,转眼却又打起了花溪的主意。咱们韵琳那点比不上花溪,她不过撞了大运摊上了信王,连带五妹也是满口的花溪这好那好的,跟我同桌也没见她帮着咱们韵琳说句话……我就见不惯她和花溪目中无人的样子!” 慕继忠听着心烦,好好的心情让尹氏搅和没了,“花溪攀上了信王,以后回了西月也是郡主,陛下也能高看咱们家几分。若是留下,那必是要和亲的,嫁的人不是王族,就是亲王世子。你也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夫人最不济也是个二品命妇。你不趁着机会和那些夫人们,还有花溪拉拉关系,反倒怨这怨那,真是没眼色!” 尹氏被慕继忠训了一顿,悻悻地闭了嘴。 慕继忠见尹氏不言语了,也没与她计较,吩咐说:“回头让韵琳跟花溪多走动走动,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是走是留?” “嗯!晓得了。”尹氏点点头,眼波一转,又道,“花溪认了信王是好事,那咱们韵琳怎么也得粘粘光,许个好人家。头前说的那几家,王家和贺家的夫人一个劲儿打听花溪,我看不能考虑了。剩下的门第不高,我寻思着要不再选几户?你心里可得有个底,我寻摸着要能赶年前定下最好。” 慕继忠听罢,也觉得尹氏说得在理,当下应了。 且说宾客散去,花溪被薄野信唤了去。 “花溪,今日仪式已毕,我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花溪点点头,“嗯,您说。” 薄野问道:“过了年,我便回西月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大华?” 去西月? 花溪不是没想过去,只是舍不下刘mama和丁香。再者,西月形势她并不清楚,如今她也算是西月皇族中人,要面临更多的人和更复杂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应对自如? 花溪寻思了一阵,“西月对我而言,太陌生……而且我也舍不得刘mama和丁香。刘mama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丁香要留下照顾她。我若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见她们。况且娘也在这里……” 薄野信见花溪没有当即拒绝自己,心中欢喜,便道:“我们可以带着你娘回去!” 这倒也是个办法。 花溪回想起这些年在大华的生活,在这里好像真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换个环境也未尝不可。 花溪轻叹了口气,“也好。只是关于迁坟的事我看还是想别的法子……今时不同往日,慕家……算了,不提他们。要走的话,就带着娘的骨灰走,翠屏山留个衣冠冢。我不想因为娘的事再与慕家纠缠……” 听女儿说要跟自己离开,薄野信喜出望外。念在花溪要离开大华,所以薄野信没要求她住在行馆,在西月使团离开前,花溪还是与慕向卿回程府暂住。 回了程府,花溪便跟慕向卿说了自己要跟薄野信离开的事。 慕向卿闻言,不免心中酸涩,眼眶一红,拉着花溪的手说道:“哎,当初知道你要认了信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没想到这么快……姨母还真舍不得你走啊!” 姨母。花溪原本就该这样唤她。因为没有爹挂在娘的姓氏,一过就是十四年,如今她终于恢复了身份。 “我也舍不得姨母,舍不得林哥儿……”花溪心中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 花溪一哭,慕向卿也忍不住落了泪,搂着花溪两人又一起哭了一阵。 直到外面丫鬟报说,大少爷领着二少爷来给夫人请安。二人这才止了哭声。 花溪用帕子抹了眼泪,“轩哥儿回来了?” 程啸轩一直在京中宗学读书,程崇见他整日跟子弟们厮混,舞刀弄棒不求上进,四月中便送了他去了潞州的松溪书院读书。花溪来的时候程啸轩已经去了潞州。 “我在行馆接了信儿,说辰时到了渡头。松溪书院从十一月歇假一直到二月开课,今年头年他呆的短些。明年可就要八个月才能再回来。”慕向卿也擦了眼泪,整了整衣裳,才让人唤了轩哥儿和林哥儿进屋。 程啸轩进来时拉着林哥儿的手。一进门,林哥儿就松了他的手,径直冲到了慕向卿跟前,喊道:“娘亲——” “娘,孩儿回来了。” 程啸轩个子长高了些,人也清瘦了,穿了件家常的深棕色杭绸面直裰,外面罩了件灰鼠里青灰缂丝面绣万字纹的背心,头发束起扎了方逍遥巾,眉宇间的娇纵之气去了不少,人倒是变得越发儒雅端方。 慕向卿抱着林哥儿坐到炕上,笑着对程啸轩说道:“你刚回来,也累着了,快别多礼了。” “是,娘。” 旁边花溪已经站起身。程啸轩看到了她,忙见礼道:“花溪jiejie也在。jiejie近来可好?” 花溪打量了两眼程啸轩,“托福,一切安好。倒是轩哥儿变化挺大,越发地谦和儒雅了。” 程啸轩脸一红,“多谢jiejie夸奖。听说jiejie认了西月的信王为义父,啸轩这里恭喜jiejie了。这点小玩意算作是啸轩送给jiejie的贺礼。” 说着,程啸轩从腰间的鱼袋里取了样东西出来递给了花溪,“路过濯城,见铺子里卖竹雕香囊,想着jiejie喜欢这些物事,便买来送给jiejie。” 镂空桃形竹盒上面除了孔眼外,一面雕着翠竹,一面雕着花鸟,雕工虽不甚出众,但竹制香囊却在上京城不多见。 花溪很是喜欢,“这东西正和我的心意,多谢轩弟!” 程啸轩抿着嘴笑了笑,“jiejie喜欢便好。” “什么?什么?林哥儿也要!”那边林哥儿已经爬到了炕边,探着头巴望着花溪手里的竹香囊。 慕向卿一把拽住他,佯装生气,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别人有个什么你都惦记。” 林哥儿不理慕向卿,看着程啸轩,“哥哥,我也要。” “那是jiejie用的,你不能用。” “我要,我要和jiejie一样的!”林哥儿不依不饶,慕向卿抱她也不理。 花溪见他非要,递给他,“喏,你拿去玩。” 林哥儿不接,摇摇头,不接,依旧看这程啸轩。 程啸轩刚好买了两只,本来另一只准备自己留着玩,没想到弟弟开口要,便道:“大哥现在没带在身上,待会儿让丫鬟给你拿来。” 林哥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慕向卿见小儿子这般,不禁笑着问他:“jiejie的为何不要,非要要哥哥的?” 林哥儿想了想,嘟着嘴说:“两个是一双。我要和jiejie凑一双。” 慕向卿愣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儿子,你要和你jiejie凑成一双?” 程啸轩一旁轻咳了两声,显然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花溪瞟了懵懂的林哥儿一眼,解释说:“我上次说好事成双,林哥儿不懂。我给他解释两个是一双,两件好事一起发生就是好事成双。他只记住了那两个凑在一起就是好事,所以才会这般说。” 慕向卿抱起林哥儿放在怀里,笑着揶揄花溪道:“要不,你以后就嫁给林哥儿算了,这样就能回来了,刚好凑个‘好事成双’,呵呵!” 花溪撇撇嘴,“姨母——等他大了,我早都当娘了。” 慕向卿不言语,低头看着林哥儿,问道:“林哥儿啊,你想不想要jiejie给你做媳妇?jiejie要不给你做媳妇,可就要走了!” 林哥儿一听花溪要走,急忙说:“不走!林哥儿要jiejie做媳妇!” 慕向卿笑得更厉害了。花溪脸一红,瞪了一眼林哥儿,别过头不再说话。 倒是一旁程啸轩闻言,问道:“jiejie要走?” 花溪点点头,“嗯,过了年跟信王去西月。” “jiejie是大华人,为何要去西月?”程啸轩不解道。 “这……”屋里有丫鬟在,花溪总不好开口说自己的父亲就是信王,况且一直以来,程啸轩并不知自己与他是姨表亲。 “轩哥儿路上辛苦了,今日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忙活了一上午也乏了,赶你父亲回来想再歇会儿。你带着林哥儿下去吧。你是兄长,在家时多抽空教导教导你弟弟,明年也得给他请个先生启蒙了。” 慕向卿赶人,程啸轩别借口带着林哥儿去取香囊,拖着他走了。 花溪也回了西院。洗漱换过衣裳,花溪把四个丫鬟叫到了跟前,提了自己要走的事。 四人具是一惊。 木犀本就是孤儿,铁了心跟着花溪,花溪一说去西月,她自然要跟去,“您到哪儿,奴婢就跟到哪儿,只是奴婢的卖身契还在慕家……” “卖身契的事儿,我会解决。”花溪又看向其他三人,“你们父母健在,不能跟着我去西月。等我离开后,你们便回慕府吧。这里我给你们一人一份赏钱。你们或赎身或是留着以后做嫁妆都随你们自己。” 芳菊第一个接了赏。春英一脸不舍,却知自己不能去西月,跟着接了花溪手里的银票谢过。只有翠茗,咬着唇瓣不吭声,一脸犹疑不定。 花溪望了望她,起身伸手将银票递过去。不想翠茗却没有接,径直给花溪跪下了,说道:“姑娘,奴婢,奴婢想跟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