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李源总工

    斗殴事件过去没几天，浦沅机械厂召开了已经很久没开过的全体职工大会，会上谭厂长宣布欧阳副厂长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厂党委决定由易雪宜同志接任副厂长一职。【】接下来易副厂长发表了简短的就职演说，原来的易主任现在的易副厂长，说话办事依然是那么的麻利，却少了一丝热情，多了一丝冷漠。

    之后，易副厂长说的另一件事轰动了全场，由于浦沅机械厂长年亏损，入不敷出，省里有文件要淘汰落后产能，浦沅机械厂将作为典型处理，国资委将要对浦沅机械厂进行关停并转，厂区要搬迁至开发区或直接关闭破产，到时职工工资只能按低保水平发放，建议职工们尽快的买断工龄，下岗再就业，及早找到新的出路，厂里也会联系相关部门成立培训机构，帮助他们学习技能。

    被拘留的同事、孩子还没有回来，又听到这样的噩耗，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场就有人哭了起来，厂里虽然工资不高，但不少人每月就指着这点工资过日子的，房子要拆，工资也要没了，着实让人绝望。

    “大家要往好的方面看，厂里给职工办理工龄买断，一次性就可以发好几万，这样不但搬家安置的费用有了，还能有本钱做点小生意什么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嘛。”一直没说话的谭厂长发表了意见。

    “就是你这个老混蛋把我们害的，少在这放屁了。”话音未落，一只鞋子飞上了讲台。

    下面一阵欢腾，叫好、叫骂声一片，又有几个人在脱鞋准备扔。

    “大家静一静！”坐在领导席最边上的一位老人站出来，大吼了一声，是厂里的总工程师李源，李总工年纪不小了，头发白多黑少，但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大家见是李总工说话，都安静了下来，李源是厂里的老人了，从技术工人做起，因为热心钻研，技术出众，一直做到了总工程师，也是厂里的高级领导，但除了技术上的事，其他的从不过问，平日里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常年穿着工作服，从不摆领导架子，在厂里人缘很好。

    “市里要搞建设要拆宿舍，我没话说，作为一名老党员我可以为发展市里的发展大局牺牲小我，但如果说要关闭工厂，我坚决不同意！浦沅机械厂是国营大厂，有设备、有技术、有经验，有人把他当累赘，把我们这些工人当负担，可这是我的心血，这是我们全体职工的心血，我们厂不是没有希望，是厂领导班子的心思没有放在业务上，靠着租厂房、租设备苟延残喘，在这里我要向大家检讨，没有尽到一个领导班子成员的责任，但我也可以骄傲的说我们的专业技术在行业里是领先的，是大有市场前景的，没经过任何努力，国有资产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上级领导要关闭工厂，我会坚持上访，市里不行就去省里，省里不行我就去首都，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就没有一个讲道理的地方了！”

    李源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迎来了全体职工雷鸣般的掌声，也深深的说到了他们心中，这里大部分人都经历过厂子原来机器轰鸣、忙碌生产的辉煌年代，李总工的话勾起了大家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也点燃了心中的希望。

    而躲在一旁的谭万财看着这个他一直忽略的老人，眼神中充满了恶毒和恼怒。市里确实有意向要淘汰落后产能，节能减排，打造绿色工业，但具体的实施办法还没这么快出台，他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本以为这些平头百姓好忽悠，结果跳出来这么个老杂毛煽动职工唱反调，还他妈要上访，这不是让自己难堪吗。

    星沙国际机场，龙安邦坐了晚班飞机回来，刚刚从到达口出来，就被两个家伙拦住了。

    “你是龙安邦？”两人穿着普通便装，但语气里却显出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省军区的，跟我们走一趟，有事情要询问你。”一人拿出个证件在龙安邦面前晃了晃。

    “走一趟容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人也是一愣，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接到命令要带龙安邦回去问话，更何况他没想到自己亮出省军区的名号还有人质疑他的话。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突然说了句“去了就知道了，哪这么多废话”，上前准备抓龙安邦肩膀。龙安邦虚晃一下，手一带脚下使绊，把这家伙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人见状知道遇到硬茬了，没有轻举妄动，摔地上的家伙迅速爬起来，一脸涨得通红，正准备再度出手，旁边的机场保安也都围了过来，龙安邦却摇了摇手“行了，我跟你们走一趟就是。”

    江南省军区警备科的一间审讯室，房间里就一张桌子配了四把椅子，冷气开得很大，龙安邦在里面已经坐了一个通宵了，他一直在闭目养神，减少身体消耗。玻璃幕墙后面一双眼睛正在观察着龙安邦，肖赞是总参2部驻江南省的办事处主任，这个审讯室是私人关系借来用用的，自己其实并没有理由抓对方来审讯，刚才已经有人过来提醒别搞出事情，差不多行了。一般人在这样的审讯室里关两个小时多多少少会有焦躁不安等现象出现，这时候就是审讯的好时机，而现在肖赞看着龙安邦，这人不是傻就是精神力异常强大，根本毫无反应。肖赞关掉了审讯室的冷气，端了杯水走了进去，一股寒气袭来，自己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肖赞坐在龙安邦对面将杯子推了过去，龙安邦慢慢的睁开了眼，没有去拿杯子，肖赞开始了问话。

    “姓名？”“龙安邦”

    “年龄？”“25”

    “居住地址？”“浦沅机械厂宿舍17栋2单元202室”

    ……

    两人一问一答，看上去还挺和谐，肖赞很自然的问道“三年前的3月你离开学校去哪了？”

    “被人骗到国外干苦力了。”

    “哪个国家？”

    “好多，被运来运去的，我也不清楚。”

    “你哥哥在哪？”

    龙安邦突然坐直，身体微微向前倾，双眼直直的盯着肖赞，沉声道“他不是死了吗？”

    肖赞本想利用技巧审问出一些信息，这一下被盯得心里发毛，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他故作镇定的避开了龙安邦的眼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情况我们很清楚，不要妄图狡辩。”

    “你怎么回国的？”肖赞继续问

    “运我们的船被袭击了，我被打晕了，应该是有人救了我吧，一觉醒来就到华夏了。”龙安邦很配合的跟他在胡扯。

    “你到金陵干什么去了？”

    “找工作”

    “你是哪个单位的？”龙安邦突然反问了一句，但还是保持了对话的节奏。

    “总参2……”肖赞话刚出口连忙闭上，心头一紧，怎么反被他问了，再看看龙安邦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知道是遇见高手了，上面的要求是严密监视，这次自作主张的审讯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效果了，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你可以走了。”肖赞指着审讯室的大门。

    肖赞在窗边目送着龙安邦离开，就因为三年多前这个人的突然消失，让他原本可以调入一线部门的机会没有了。当年总部怀疑龙治国没有死，要求江南办事处秘密监控其家属，一年之内龙治国的父母相继去世，弟弟还在上学，没有任何异常出现，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放松警惕，直到三年前的一天，监控对象龙安邦的手机停机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龙安邦不见了，家里、学校都不在，飞机、火车也没有购票记录，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肖赞作为办事处主任虽然没有因此受到处分，但原本安排他去一局的调令被取消了，这可是他等了多年的机会啊，就这样错过了。

    江南办事处加上他这个主任才3个人，属于总参2部粤州办的下属机构，平常也就接到些跑跑腿、打打下手的任务，就这还算好的，更多的还是接待工作，安排好一线特勤人员食宿之类的。作为一名战士，肖赞干得很憋屈，他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特勤人员，可龙安邦让他的希望破灭了，这个办事处主任又干了三年多。昨天他突然被上头臭骂一顿，指责他监控目标现身了，为什么不报告情况，要求严密监视，不得有误。他一查才发现龙安邦已经停机的手机号码又恢复了信号，赶紧追踪调查，发现了龙安邦的航班订票记录，晚上会回到星沙，他想着如果能从龙安邦身上找到有用的线索甚至抓到失踪的龙治国，那就足以证明自己具备了一名特勤人员的能力，所以才擅自抓他来审讯。

    而现实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从龙安邦身上他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他很想把龙安邦痛揍一顿以解心头只恨，但直觉告诉他龙安邦很危险，他不敢轻易动手。肖赞暗下决心，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找到机会再好好的修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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