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朝霞高阁洗晴云相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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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世宗在殿中皱着眉，满眼焦急，来回踱步。宫人、内侍跪了一地。大殿里只有世宗的叹气声和脚步声。

    不一会儿，宫女匆匆进来，带着哭腔：“皇上，娘娘不好了！”

    闻听此言，世宗感觉头上一个惊雷，他急匆匆的赶往滋德殿。

    滋德殿外，宫人侍女跪了一地。殿内，更是啜泣声一片。

    符皇后躺在榻上，微睁双眼，面色灰白，气若游丝。楚楚跪在榻前，拿着小匙，给皇后嘴里送水。

    皇后嘴略动动，楚楚忙伏在她耳边。皇后轻轻说了句什么，楚楚面色平静，用手帕拭了拭皇后嘴边的水，摇头道：“嫔妾不累。”

    正这时，世宗匆匆来了，楚楚忙跪着挪到一旁。

    世宗两步跨到皇后榻前，缓缓坐下来，满眼的愧疚与悲色：“是朕害了你。”

    皇后软软的抬起手，世宗忙握住。皇后动动嘴唇，世宗道：“你们都下去！”殿内所有人都退下了。

    皇后撑着要坐起来，世宗忙摁下了。皇后仿佛使了全身的力，她抓着世宗的手：“皇…上，臣…妾…先…走…了。再…不…能…陪…着…皇…上…了。”

    世宗眼眶一热：“都是朕的错，朕应当听你的。”

    显德二年五月，世宗执意亲征，攻打南唐。皇后极力劝谏，认为时机并不成熟，世宗不听。

    皇后道：“陛下若执意如此，臣妾愿与君同行。”

    战局果如符皇后所料，军需供应不继，陷于僵局。时值炎暑又遭暴雨，皇后忧恚成疾，身染重病。

    皇后眼中涌出泪水：“臣…妾…舍…不…得…”

    世宗哽咽：“朕…不…准…你…走。”

    皇后道：“穆…婕…妤…性…子…单…纯，太…过…绵…和，又…与…世…无…争，皇…上…宠…她，臣…妾…真…心…高…兴，但…”她闭着眼睛摇摇头。

    世宗点头：“朕知道，朕...只有一个皇后。”

    皇后费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臣…妾…再…劝…一…句，必…有…忍…，其…乃…有…济…。”

    世宗握着皇后的手，含泪点头。

    显德二年七月二十一日，符皇后于汴梁滋德殿病逝，终年二十六岁。世宗服丧七日，谥为“宣懿皇后”，葬懿陵。

    皇后的丧事刚办完，这日，世宗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内侍来报：“皇上，穆婕妤求见。”

    世宗也不抬头：“宣。”

    楚楚款款走进御书房，行了礼：“皇上。”

    世宗放下笔，楚楚跪在堂下，月白的裙子，看着那样单薄。

    世宗道：“起来吧，外面日头那么大，你怎么过来了？”

    楚楚依旧跪着：“皇上，嫔妾请皇上恩准，嫔妾为皇后娘娘守陵三年。”

    世宗一怔，斥道：“胡闹！”

    楚楚叩首：“请皇上恩准，嫔妾为皇后娘娘守陵三年。”

    世宗几步走到她面前，两只手抓住楚楚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扥起来。

    楚楚被捏疼了，眉头一皱。她的肩膀异常单薄，世宗看着楚楚苍白消瘦的脸庞，心一疼。

    楚楚清冷的面上，两汪平静的湖水望着世宗，声音冷冷的：“请皇上恩准，嫔妾为皇后娘娘守陵三年。”

    他松开她的肩膀，喉咙里像梗着什么，他将她揽进怀里：“楚楚，你也在怪朕，是不是？”

    楚楚摇头：“不是，皇上，嫔妾不懂朝堂上的事，嫔妾自入宫以来，皇后娘娘对嫔妾如亲meimei。娘娘觉得嫔妾年纪小，怕嫔妾孤单，总陪着嫔妾说话，玩笑。有时候宫女们在民间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给嫔妾留着。嫔妾真心喜爱、敬重皇后娘娘如亲jiejie。”

    世宗紧紧揽着楚楚：“朕知道，朕知道，皇后也不止一次在朕面前说过你的好处。”

    他松开楚楚，牵着她的手：“你既然来了，来听朕说说以前的事，好不好？”楚楚一言不发。

    世宗将楚楚揽在膝上，握着她的手：“朕的发妻名刘贞，为刘承祐所杀。先帝在世时，追封为彭城郡夫人。”楚楚坐在他膝上，静静听着。

    世宗回忆起往事，眼中有丝温暖。

    宣懿符皇后，史称大符皇后，为周世宗柴荣第一位皇后。符氏出自名门，大家闺秀，父亲是魏王符彦卿。符彦卿出生在武将家庭，13岁能骑射，25岁任吉州刺史，三个女儿皆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大女儿就是周世宗柴荣的第一位皇后，二女儿史称小符后，显德六年六月初九，被世宗立为皇后。

    三女儿懿德符皇后，嫁给赵光义为继室。开宝八年逝世，年三十五岁岁。赵光义即位宋太宗，追其为皇后，谥“懿德皇后”。

    宣懿符皇后美丽高贵，贤惠端淑，是个胸怀大志的女子。曾嫁给大将军李守贞之子李崇训为妻。后来，李守贞反叛，郭威奉命讨伐，李氏父子畏罪自杀。

    临死前，李崇训要杀死全家人。符氏藏匿在帷幔之后。李崇训找不到妻子，自杀身亡。

    符氏从帷幔中走出来，不慌不忙，大义凛然对冲进来的军士说：“我乃魏王之女，郭将军与吾父交往甚厚，速报”。军士们竟然无一人敢上前。

    郭威听到这个消息道：“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的胆量，不简单。”赶忙前来相见，并将她带回符彦卿的魏王府。郭威十分欣赏符氏的沉稳勇敢，将其收为义女。

    符彦卿的夫人对符氏说：“你夫家全族被歼，你竟然能活下来，这是菩萨保佑啊，不如你去侍奉菩萨吧。”想让符氏削发为尼。

    符氏道：“死生有命，是天意，这是上天让我好好活下去呢！上天既然给我了这样的机会，何必妄毁形发为！”

    郭威养子柴荣当时镇守澶渊。他的夫人刘氏被刘承佑杀死之后，郭威为柴荣提亲，纳符氏为继室。郭威死后，柴荣即位，册封符氏为皇后。

    符皇后谦恭有礼，脾气温和，世宗脾气暴躁，自从与符皇后成婚以后，符皇后总是在旁时时提醒，免得他对兵将太过严苛而影响军心。

    说完往事，世宗看着楚楚：“你知道皇后临终前对朕说什么么？”

    楚楚含着泪摇头，世宗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皇后说，虽然与你接触时间不长，却知你最是重情重义。她那一病，是你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端茶倒水，送汤喂药，衣不解带的服侍她。她这一去，你定会顾念旧情要去为她守陵，她下了道懿旨，不许你去。”

    楚楚听闻此言，忙从世宗膝上下来，跪倒在世宗面前。

    世宗摸摸她的头：“你可是要抗旨么？”

    楚楚哽咽：“嫔妾不敢。”

    世宗扶起她，靠在自己胸前：“如今她去了，难道连你也要弃朕而去吗？”

    楚楚伏在他胸前泣不成声。